林筱筱愣住了。
穿……穿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火辣辣疼的腳丫子，又抬頭看了看墨淵那依舊清冷、仿佛剛才只是隨口評論了一句“天氣不錯”的背影。
這算……什麼反應？
是嫌棄？是關心？還是某種她理解不了的、屬於世外高人的思維回路？
但不管怎樣，這是他從坐下來之後，對她說的第一句……勉強算是帶着點指向性的話。
“哦……好，好的。”林筱筱幾乎是下意識地應聲，腦子還有點轉不過彎。她左右看了看，湖邊只有草地、石頭和湖水，哪來的鞋？
她正想開口問“鞋在哪兒”，就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那個之前提醒她穿鞋的女仆，正捧着一雙柔軟的室內軟底拖鞋，氣喘籲籲地小跑過來，臉上帶着如釋重負的表情。
“大小姐，您的鞋。”
林筱筱：“……” 管家這後勤保障工作，做得真是滴水不漏。
她默默地接過拖鞋，彎腰穿上。柔軟的材質包裹住疼痛的腳底，瞬間舒服了不少。
穿上鞋，她再次看向墨淵，心裏有點沒底。這“誠意”算是展示了嗎？赤腳狂奔算不算“執行力”？他到底怎麼想的？
墨淵依舊穩坐釣魚台，釣竿紋絲不動，仿佛剛才那句“先把鞋穿上”只是她的幻覺。
林筱筱站在他身後，穿着不合時宜的睡裙和軟底拖鞋，晚風吹得她有點冷，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再試探一下。
“墨先生，那……我剛才的提議？”
湖面只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
就在林筱筱快要放棄，準備灰溜溜地回去面對顧言深的嘲諷時，墨淵終於又開口了，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內容卻讓她心頭一跳。
“明日午後，帶上意向書，來我藥廬。”
林筱筱眼睛瞬間瞪大了！
這意思是……他同意了？！至少，是願意談？！
巨大的驚喜沖垮了之前的忐忑和腳底的疼痛，她差點沒原地蹦起來。
“好！沒問題！明天午後，我一定準時到！”她忙不迭地答應，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雀躍。
墨淵沒再回應，恢復了之前入定般的狀態。
林筱筱知道，這是送客的意思了。
她不敢再多說，生怕這位爺一個反悔，趕緊對着那清冷的背影說了句“那我不打擾您釣魚了”，然後提着睡裙，踩着輕快（雖然腳還疼）了許多的步伐，轉身沿着來路往回走。
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
暮色四合，青石，白衣，釣竿，靜湖。那身影孤絕得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人，與身後那座喧囂、功利、充斥着“九倍快樂”的宅邸格格不入。
她心裏莫名地動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很快，就被成功的喜悅淹沒了。
搞定一個！KPI完成九分之一！雖然是條件最苛刻、看起來最沒希望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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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筱筱再次出現在宴會廳門口時，裏面的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她離開時那點殘存的慌亂和強裝鎮定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着點小得意的、仿佛剛打贏了一場硬仗的昂揚。
雖然頭發還有點亂，睡裙也皺巴巴，腳上還穿着一雙與這奢華環境格格不入的軟底拖鞋，但她的背挺得筆直，眼神亮得驚人。
八道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顧言深依舊坐在原位，電腦合上了，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鏡片後的目光帶着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陸星辰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好奇。蘇夜放下了速寫本，看着她，眼神復雜。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露出了關注的神色。
林筱筱走到主位前，沒有立刻坐下，而是雙手撐在光滑的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顧言深臉上。
“墨淵先生，”她開口，聲音清晰，帶着點刻意壓制的、但依舊能聽出來的揚眉吐氣，“已同意明日午後，與我詳細商談意向書細節。”
話音落下，宴會廳裏響起幾聲幾不可聞的抽氣聲。
陸星辰直接“哇”了一聲。蘇夜重新拿起了畫筆。機車男挑了挑眉。混血模特整理袖扣的動作頓住了。
顧言深交疊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他看着林筱筱，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看到她剛才在靜心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哦？”他緩緩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林小姐果然……‘執行力’驚人。不知是用什麼方法，說服了那位……世外高人？”
林筱筱心裏哼了一聲，想套我話？
她直起身，學着原主可能有的那種漫不經心又帶着點小傲慢的語氣，捋了一下耳邊並不存在的碎發（睡裙沒袖子）：“也沒什麼，就是真誠地交流了一下彼此的需求，展現了合作的誠意罷了。”
她故意說得含糊其辭，留下足夠的想象空間。
然後，她不再看顧言深，轉向其他人：“那麼，顧先生，以及其他各位，關於籤署意向書的事情……”
顧言深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墨淵的點頭，無疑增加了這個“項目”的可信度，也變相印證了林筱筱並非毫無掌控力。
他終於微微頷首，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公事公辦：“既然林小姐證明了您的‘能力’，我自然沒有異議。意向書，我可以籤。但後續的正式契約條款，必須逐條審議。”
“沒問題！”林筱筱一口答應。先把意向拿到手，後面的再慢慢磨！社畜最不怕的就是磨細節！
有了顧言深帶頭，剩下的幾個人也紛紛表態同意籤署意向書。就連之前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科技宅弟弟，也抱着他的小機器人，小聲說了句“我籤”。
“很好！”林筱筱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雖然只是萬裏長征第一步，但至少開局沒崩！
她拍了拍手，試圖營造一種積極向上的團隊氛圍（雖然這個團隊的關系詭異到令人發指）：“那麼，今天就到這裏！感謝各位的配合！管家，準備意向書，請各位籤字！”
她感覺自己像個終於拉到投資的初創公司CEO，雖然這個公司的業務是“同時擁有九個未婚夫”。
看着那八位風格各異的“合夥人”在管家準備好的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林筱筱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腳底的疼痛再次清晰地傳來，提醒着她剛才的狼狽和此時的僥幸。
她低頭看了看那雙沾了泥點的軟底拖鞋，又抬頭望了望宴會廳穹頂上那些飛來飛去的小天使壁畫。
九個未婚夫……意向書……真千金明天下午五點……
這離譜的人生啊。
她這個前世連男朋友都沒時間找的社畜，這輩子，看樣子是要把戀愛（？）這門課，用最極端、最濃縮的方式，一次性修滿了。
而且，學費高昂，不容掛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