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巡的鬧鍾響了。
他搖了搖女友,見她還沒有起床的意思,便起身洗漱去了。
上完廁所,便開始刷牙。
一邊照着鏡子,一邊刷牙,心情還不錯。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張巡暗暗嘆道,歲月不饒人啊。
馬上奔三,額頭上的頭發卻少了很多,這是禿頂的跡象。
就在他準備漱口的時候,突然眼前一黑,腦袋也一陣劇痛。
他一只手扶着洗漱台,下意識地穩住了身子,另一只手則搭着腦袋。
腦海中閃現出一幅幅畫面,像是老式放映機一樣,這些畫面一張張閃過。
有的畫面中,無數的火球從天而降,城市裏的建築倒塌無數,全城都是茫茫大火;
有的畫面中,暴雨傾盆,殘缺的城市變成一片澤國;
還有的畫面,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
只有一些高層建築冒頭,依稀能分辨出這裏原來是座城市,這是一幅冰雪的世界。
很快,張巡重新睜開眼睛,視覺也恢復過來。
只是腦中的那些畫面深刻無比,就好像刻在了記憶裏一樣。
“我這是壓力太大了嗎?”張巡雙手扶着洗漱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喃喃自語。
許久,他聽到女友起床的動靜,深呼了一口氣,急忙漱完口洗臉。
若無其事地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腦袋還是有些昏沉沉的。
十五分鍾後,女友也洗漱好了,二人準備出門。
“你臉色怎麼這麼白,不舒服嗎?”杜靜看到張巡的臉色不好,急忙將手背放在他額頭,問道。
張巡故作輕鬆,笑道:“沒事,估計是晚上沒睡好,等中午再睡會就好了。”
杜靜感受到額頭傳來的溫度,還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下,你這不像是沒睡好。”
“不用,等下班回來,你看我又生龍活虎了,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張巡不等女友說話,便拉着她出了門。
張巡帶着杜靜慢慢悠悠地朝醫院而去,身邊來來往往的車。
竟然讓他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昏沉沉的腦袋也越來越重。
腰間抱着的一雙手,突然緊了些,張巡強忍着不適,甩了甩頭,繼續行進着。
不多時,便到了醫院門口。
他剛想接過女友遞過來的頭盔時,腦袋卻有一股劇痛襲來
就像是被強行塞入了水銀一般,痛,沉,像一團漿糊。
張巡眼前再次一黑,連人帶車一起倒了下去,耳中依稀傳來一陣哭囔聲。
“張巡,你怎麼了,起來,你別嚇我,張巡......”。
.......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的經歷讓他感到害怕,但又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在夢裏,一年後的2024年10月,他們結婚了,打算存點錢,第二年再要個孩子。
2025年,農歷新年的前幾天,帶着老婆去看電影,買了車的他,生活越發有盼頭了。
只是那天手機信號不好,車上的通信設備也出了問題,看電視上說是什麼太陽風暴影響,他並沒有關心這些。
當他把車停進了商場地下車庫正準備上去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無數人都朝這裏蜂擁而來,地下車庫,擠滿了人,有的人進來,有的人想出去。
一些車主居然直接一腳油門,碾壓着人群沖了出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張巡和杜靜。
他們坐在車上,看着這一切,搞不懂怎麼了。
20秒後,地下車庫的廣播響起了,內容是小行星撞擊地球。
沒有去痛罵什麼國家的預警和應對措施,有的只是無盡的恐慌和絕望。
聽到這些的張巡和杜靜一時間竟難以接受。
這還只是廣播,恐怕外面那些沖進來的人早就通過電視等媒體提前知道了。
今天由於太陽風暴影響,導致手機通信信號極差,二人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當時他們趕緊給在老家的親人打電話,可是,電話打不通。
急得團團轉的他們一時間也沒有什麼辦法。
地下一層車庫已經不保險了,他們將車上帶來的餅幹零食和水裝進包裏,跟着人流一路到了地下三層。
晚上20點57分左右,一股巨大的振動襲來,緊接着就是大量建築倒塌的聲音,這是大撞擊帶來的強震和沖擊波。
在之後,他們在地下三層車庫裏面膽顫心驚的待了三天。
由於食物快吃完了,近40度的高溫,後來有人用車庫裏的破拆設備打通了商場地下的倉庫,在裏面找到了新的食物。
只是在這裏擠了近兩千多人,這個倉庫裏的食物遠遠不夠。
一陣哄搶之後,死了數百人。
後來有些身強力壯的人成立了一個臨時組織,強迫大家交出物資,收集起來按需分配。
又將那些屍體處理掉,這種高溫下,屍體腐爛,很可能爆發傳染病。
每天都有人生病和自殺,這種環境下,人命只是一個個數字。
張巡也搶到了不少物資,但最後還是沒能留下就被征收了。
他每天領取的食物也很少,飢餓感籠罩着他和女友。
好在女友是護士,後面協助處理病患,待遇也變得好了些。
只是後來她也生病了,熱射病,和很多人得的一樣。也開始出現昏迷的情況。
張巡急得團團轉,到處去找水找藥。
災難的第三周,杜靜生病後的第二天,溫度終於開始下降了,但仍然很高。
剩下的一千多人已經決定要出去了,待在這裏遲早都要被困死,盡管外面會有核輻射等各種危險。
青壯年使用能找到的工具開始向上破拆,終於在第二天打通了一條出去的通道。
人們激動萬分,可是等他們出來之後,卻發現外面的世界比想象的還要殘破,到處是屍體和大火,溫度也更高。
空氣中彌漫着大量的煙塵,並伴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惡臭蔓延着。
有些人沐浴着這些雨滴,可是很快就發現不對了,他們的衣服和皮膚被腐蝕和灼傷。
張巡扶着女友後面出來的,看着眼前到處找地方躲避的人群,心中充滿了絕望。
好在,政府的車發現了他們。
將他們帶到了一處防空洞,江城像這樣的避難所還有零星十幾個。
後面兩年裏,他們一直生活在這裏。因爲絕大部分房子都被摧毀了,剩下的也變成了危房,沒人敢住。
食物短缺和氧氣含量下降是最大的問題。
開始的時候,張巡每天都要頂着酸雨和輻射出去尋找物資,食物,藥品,防寒服,搭建棚子的木材等等。
酸雨下了三周,緊接着就是大暴雨,將零星的大火全部撲滅,溫度也漸漸下降。
大暴雨整整下了一個月,整個城市也變成了一片澤國,水位抬升到5米的高度,避難所的出口也因此被堵死。
天空中還是一片昏暗,見不到一絲的陽光,溫度也越來越低。
大暴雨停了,水位開始下降,但是很快外面就變成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張巡聽東邊逃過來的人說,災難開始的時候,海嘯帶來的海水已經把黃石市全都淹沒了。
這顆小行星至少引起了高達300米的海嘯,才能淹到內陸地區。
而江城,災難開始前就生活着一千三百萬人,災難後的第三個月,根據猜測,至少死了五六百萬人。
而且每天還不斷有人在死去,凍死,餓死,病死,自殺,暴亂等等。
天災後第二年,生存下來的人越來越少了,天空中的昏暗沒有絲毫改善,寒冷依然威脅着每一個人。
外面厚厚的冰層,讓食物越來越難以獲取,各種自相殘殺和生食人肉的事情常有發生。
聽殘存的生態專家說,這種狀況至少還要持續200多年。
天空中的火山灰和大撞擊粉塵阻隔了陽光的射入,而且大量的植物被大火燒死。
剩下的也慢慢因爲沒有陽光,無法進行光合作用而死亡。
氧氣和核輻射是除了食物外最大的殺手,高原反應和輻射病也越來越嚴重了。
天災兩年後,杜靜把最後一點食物推到睡着了的張巡身邊後,就這樣默默的死去了。
而張巡醒來後,發現已經僵硬了的女友和最後一點食物,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之中,第二天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