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
謝喻歡走到我面前,想拉起我:
“綰兒,今日可是大婚之日,你在胡鬧什麼?”
我對上他的眼睛,眼底一片寒意。
“謝喻歡,這場婚禮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麼?”
“是你真的想娶我爲妻,與我白首?”
“還是你爲了林清月,想要名正言順的將沈家定罪?”
看着我的眼神,謝喻歡握着我的手下意識鬆開。
“阿綰,你的眼睛......好了?”
我嘴角揚起一抹笑:
“對,我的眼睛好了。”
“所以你以爲我看不見時,做的那些齷齪事我全知道。”
謝喻歡踉蹌後退:
“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冷哼一聲:
“告訴你?讓你把我也殺了?”
“讓被陷害的沈家再無翻身之日嗎?”
“謝喻歡,是你違背了對我的承諾。”
皇上看着這一切,臉上神色陰晴難辨。
“沈家女,你既然說沈家是被冤屈。”
“那就把證據給朕看看。”
我將找到的軍餉明細和運送清單交給公公:
“皇上,軍餉明細上,每一筆去處都清清楚楚。”
“而押送之人卻早就已經被替換掉。”
“今日所呈名單才是運送的真實名單。”
“只是所有人早就被殺害,毀屍滅跡,只有一人存活。”
皇上眉頭緊皺,聲音低沉:
“你怎麼證明押送軍餉之人不是沈家軍?”
我聲音堅定:
“沈家軍常年駐守邊關,爹爹爲防止有奸細混入。”
“所有沈家軍的腰部都刺有沈字。”
“陛下不妨派人去查驗一下那些屍體,看是否有沈字。”
聞言,謝喻歡臉色慘白:
“這怎麼可能?”
人群中的丞相林遠也大驚失色。
皇上臉色陰沉,看向大理寺少卿:
“去派人看看,是否如她說的那樣?”
“另外,把她說的那位沈家軍活着的那人叫上來。”
那將士被押着走進大殿,看見我時,雙眼含淚:
“小姐,將軍他......”
我寬慰道:
“爹爹還活着,你只要將你所見如實告訴皇上即可。”
他跪下來,聲音哽咽:
“運送軍餉那日,我和兄弟們剛清點完明細。”
“就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失去了意識。”
“我醒來後,卻看見丞相帶着人,運走了軍餉。”
“而兄弟們也都被殺了。”
“而我被一個兄弟護在身下,撿回一條命。”
丞相聽見這話,瞬間驚慌:
“皇上,這是污蔑,他隨口胡說,不可當作證據。”
將士情緒激動:
“小人沒有胡說,那日我跟蹤過那些人。”
“想看看他們去哪裏,發現他們將馬車運到了城外的一個宅子。
“但我傷勢太重,只能先躲起來,直到小姐尋我。”
皇上冷眼看向林遠:
“林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做出這種齷齪事。”
“來人,去他所說的那地方,看看是否有軍餉。”
林遠被嚇得坐在地上,說不出一句話。
6.
滿堂安靜,無一人敢喧譁。
謝喻歡看着我,神色復雜。
而我只是站在那裏,沒有看他一眼。
很快,派去的人都趕了回來。
“皇上,確實在他所說的宅子裏找到了消失的軍餉。”
“已核實與明細上丟失的軍餉數量一致。”
“另外,大理寺那邊也已經確定,屍體上並無沈家刺青。”
皇上震怒,將折子扔到林遠面前:
“林相,看看你幹的好事。”
我走出來,跪在皇上面前,聲音堅定:
“皇上,沈家軍爲保江山太平,駐守邊關二十年。”
“用鮮血捍衛了這盛世和平。”
“可卻因朝野之爭,被誣陷冤枉。”
“請皇上還爹爹清白,還沈家軍公道。”
衆臣皆跟着,行禮喊道:
“請皇上還沈家軍清白。”
皇上站起身,面露慍色:
“來人,將林遠關入大牢。”
“沈家貪污軍餉一案,全部重審。”
“朕親自審!”
說完,皇上甩袖離開。
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還好,一切都來的及。
衆臣散去後,大殿之上只餘我和謝喻歡。
他走過來,聲音沙啞:
“阿綰。”
我厲聲喝道:
“別這麼叫我,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他垂下雙眼: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我看向他,嘲諷一笑:
“是,我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爲了林家,想一起給我爹定罪。”
“我知道,太子府內,你和林清月纏綿床榻。”
“我知道,大牢內,你當着我的面給我爹用刑。”
“還以我的安危逼他畫押。”
情緒徹底崩潰,眼淚順着眼角留下。
“爲什麼?謝喻歡?”
“沈家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你要害我們到如此地步?”
我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
“謝喻歡,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小時候將你從井裏救出來。”
“我寧願在那段最孤單的日子裏,從來沒有見過你。”
聞言,他瞬間疑惑慌亂,抓着我的衣角。
“阿綰,什麼意思?”
“你說從井裏救我的是你?”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一聲:
“是,是我救的你,我手上的疤就是因爲你留下的。”
“但是重要嗎?”
“就算我後來再次救了你,還差點瞎了。”
“你不也還是不在乎嗎?”
“其實你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將我放在心上。”
“所以才會毫無顧忌的傷害我,傷害沈家。”
我轉過身:
“謝喻歡,我不會嫁你了。”
“今日之後,我和你再無關系。”
7.
謝喻歡看着我的背影,想追上來。
但最終卻還是停下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太子府。
一進門,林清月就哭着抱住他:
“喻歡,你救救爹爹,他爲什麼會被抓起來?”
“你不是答應我一切都萬無一失嗎?”
謝喻歡將她從懷裏拉開,冷聲說道:
“小時候,從我將井裏救上來的人是你嗎?”
林清月愣了一下,有些結巴:
“當…當然是我了。”
謝喻歡拉過她的胳膊,發現手腕處什麼都沒有:
“你說你是用手將我拉上來的。”
“手腕與井口摩擦,你竟一點傷都沒有。”
林清月瞬間慌亂:
“我是用的繩子。”
謝喻歡冷笑一聲,眼角溼潤:
“當時我都昏迷了,你是怎麼在上邊給我系上的。”
“是我太糊塗了。”
“當時我摔下去的一瞬就被人拉住了手。”
“但是我頭撞到牆壁,意識不清。”
“醒來看見你在身邊,就以爲是你救的我。”
“卻忘記了和我一起同遊的沈綰。”
林清月抓着他的衣角:
“不是的,真的是我,是我救了你。”
謝喻歡甩開她:
“真相我已經知道了。”
“我對沈綰犯下的錯太多了。”
林清月哭着大喊:
“就算不是我救的你,可沈綰在你身邊這麼多年。”
“你不還是沒有喜歡上她。”
“你以爲她會原諒你嗎?”
謝喻歡瞬間僵住:
“我犯下的錯,我自然會承擔。”
“我會向父王說清楚我做的一切。”
“哪怕是失去了太子之位,我也認了。”
林清月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徹底崩潰。
謝喻歡回到屋內,眼淚瞬間落下。
“是我錯了,從一開始就是我錯了。”
“我以爲你永遠不會離開我,是我把你弄丟了。”
兩日後,皇上的御書房內。
我站在一邊,謝喻歡跪在地上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
皇上臉色陰沉:
“身爲一朝太子,你竟然合夥陷害忠臣良將。”
“朕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謝喻歡跪在那裏,滿臉悔意。
“父王,兒臣有錯。”
“請父王責罰。”
皇上怒視着他,拿起桌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犯下的是何等大罪!”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多少人!”
謝喻歡身體微顫,低着頭輕聲說道。
“父王,兒臣有錯。”
“請父王責罰。”
皇上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念在你及時悔悟,又主動揭發林遠的罪行。”
“朕這次就暫且饒你一命。”
“但太子之位,你不能再坐了。”
謝喻歡身體一震,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兒臣遵旨。”
我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謝喻歡罪有應得,但看到他如此落魄,我還是有些不忍。
畢竟,他曾經是我深愛過的人。
皇上看着我,語氣淡淡道:
“沈家女,你這次立了大功。”
“朕會重重賞賜你,也會還你父親一個公道。”
我跪在地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多謝皇上隆恩。”
“我不求富貴,只願解除與謝喻歡的婚約。”
8.
出了御書房,謝喻歡一把拉住我。
“阿綰,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我看向他,輕笑一聲:
“謝喻歡,我不像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年少時,你的一次主動,我便傾注全部真心。”
“後來,我兩次舍命救你。”
“換來的是什麼?”
“是沈家差點被滅門。”
看着他痛苦的臉,我繼續說道:
“你知道嗎?我眼睛能看見那日,心裏是多麼歡喜。”
“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你這件事。”
“卻看見你和林清月情深意長,一起要置爹爹於死地。”
“謝喻歡,林家和沈家政見上一向相悖。”
“可你的事,沈家哪次不是鼎立支持。”
“爹爹忠誠耿直,又是一片愛女之心。”
“謝喻歡,你說我怎麼原諒你?”
他渾身顫抖:
“對不起,阿綰,對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救我的那次是你?”
我用手抹去不知何時流下來的眼淚:
“你還是不明白,不論救你的是誰,你終究愛的不是我。”
“畢竟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邊。”
“但你還是愛上了林清月。”
“謝喻歡,是你先靠近我的。”
“可先推開我的也是你。”
“而我沈綰,一旦認定便絕不回頭。”
我快步離開,謝喻歡跌坐在地上。
腦海裏浮現出這些年的相知相伴,掩面痛哭:
“終究是我弄丟了你。”
三個月後,爹爹的傷已經痊愈。
他不願留在京城,請旨繼續戍守邊疆。
皇上爲了彌補沈家,賜給沈家一把尚方寶劍。
上打昏君,下斬奸臣。
而林家,被取掉相府稱號,這些年做的事情全都被查了出來。
除了貪污軍餉,還有與敵國的信件往來。
以及借着權勢欺壓百姓,還有林家公子奸害民女。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
皇帝震怒,判林家當街滿門抄斬,即刻執行。
林家的覆滅,也讓朝野上下爲之一震。
那些曾經與林家勾結的官員們,如今都人人自危。
林家被斬首的那日,京城百姓紛紛圍觀,唏噓不已。
我看着這一切,心中沒有半點波瀾。
他們的結局,早在他們選擇陷害沈家時就已經注定。
沈家書房,爹爹看着我:
“綰兒,你真的要和爹去邊疆嗎?”
“你身子一向羸弱,爹爹怕那邊風餐露宿,你受不了。”
我攙着他的胳膊,撒嬌般笑到:
“我的爹爹可是大將軍,我怎麼會受不了。”
“況且這京城,到處都是洪水猛獸。”
“還是邊疆更自在些。”
爹爹拗不過我,終究還是答應了。
離開京城那日,天氣格外的好。
我坐在轎子裏,回看這座我從小待到大的皇城。
心中竟無半點留戀。
城牆之上,我看見有一人的身影。
是謝喻歡。
他一身素衣,身形消瘦,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收回視線,對馬夫輕聲說道:
“走吧。”
離開了京城,過往的一切便都不能再束縛住我。
此生,我與謝喻歡,也不會再相見。
邊疆的生活,比我想象中好適應很多。
爹爹白日帶着士兵們訓練,閒暇時會教我一些兵法。
我大部分時間會教軍營的孩子讀書寫字。
這裏條件雖然艱苦,但比起京城的爾虞我詐。
我更喜歡這樣簡單純粹的生活。
直到一年後,京城消息來報。
皇上立七皇子爲太子。
而謝喻歡自請帶兵南下剿匪,最終在一次戰役中不幸身亡。
爹爹說完,我正煮茶的手停了一下。
隨即微笑的說:
“不重要了。”
邊疆的夜空,格外的明亮。
我站在營帳外,仰望着滿天的星辰。
心中默默祈願:
願爹爹身體康健,願沈家軍平安。
願這世間的美好,都能如約而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