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微把手機按滅在掌心時,指節都泛了白。屏幕上還停着醫院護士發來的消息,末尾那句 “再不交押金,下周的化療就得停了” 像根針,扎得她太陽穴突突跳。出租屋的窗戶沒關嚴,初春的冷風裹着樓下小吃攤的油煙味鑽進來,糊在臉上,比剛失業那天老板甩在她桌上的解雇通知書還難受。
“喂?祖宗!你倒是接電話啊!” 微信電話突然彈出來,溫晚的大嗓門差點震破聽筒,“我跟你說,我剛托人問了,星宇設計那破公司裁員是早就內定的,就你傻呵呵還加班改方案呢!不過你別愁,我給你找了個私活,雖然錢不多,但先……”
“晚晚,” 許知微打斷她,聲音有點啞,“剛才有人給我發消息,說能幫我解決燃眉之急,讓我今天下午去顧氏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顧氏?!” 溫晚的聲音瞬間拔高,“哪個顧氏?星城那個手眼通天的顧氏集團?知微你可別傻,現在騙子都敢蹭大公司名頭了,萬一對方是搞傳銷的,或者是那種…… 那種要你拍裸貸的,你可千萬別去!”
許知微揉了揉發酸的眼眶,其實她也怕。這幾天爲了湊五十萬手術費,她把能找的朋友問了個遍,連大學時攢的那點獎學金都取出來了,還是差一大截。昨天甚至去問了以前合作過的甲方,對方倒直白,說 “陪我吃頓飯,或許能幫你想想辦法”,她捏着手機沒敢回 —— 那哪是想辦法,分明是想占便宜。
可現在這個消息,就算是根稻草,她也得抓住。
“我去看看吧,” 許知微吸了吸鼻子,“他讓我帶身份證和學歷證明,要是騙子,我立馬跑。”
掛了電話,許知微翻出衣櫃裏唯一一件還算體面的外套 —— 還是前年溫晚送她的生日禮物,熨了三遍才把褶皺壓下去。揣着身份證和畢業證,她擠上公交,往顧氏大廈的方向去。車窗外的高樓越來越密集,顧氏那棟玻璃幕牆的大樓戳在市中心,陽光照上去晃得人眼暈,她心裏嘀咕:這地方的咖啡,怕是一杯就能抵她媽一天的住院費。
下午三點整,許知微站在咖啡廳門口,深吸了口氣才推門進去。剛走兩步,就有人朝她招手,是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姿筆挺,手指修長,正漫不經心地轉着咖啡勺,面前的拿鐵連奶泡都沒動過。
這人長得也太犯規了吧?許知微心裏咯噔一下。不是說 “合作方代表” 嗎?怎麼看着像從財經雜志封面走下來的?一身西裝一看就不是便宜貨,袖口的紐扣閃着低調的光,連頭發絲都梳得整整齊齊,比她面試時精心打理的造型還精致。
她走過去坐下,剛想開口問好,對方先說話了,聲音低沉,沒什麼情緒:“許知微?星宇設計前設計師,畢業於星城美院,養母張慧蘭患胃癌晚期,急需五十萬手術費。”
許知微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驚訝:“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男人抬了抬眼,目光銳利得像在看一份待審核的合同:“我要找的人,自然要了解清楚。” 他推過來一張紙,上面列着幾條簡單的條款,“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談個合作 —— 結婚。”
“啥?” 許知微以爲自己聽錯了,差點把剛端起來的檸檬水噴出去,“結、結婚?先生,您是不是找錯人了?我是做設計的,不是婚介所的啊!”
“沒找錯。” 男人語氣沒波瀾,仿佛在說 “今天天氣不錯”,“我需要一個妻子,爲期三年。作爲回報,我給你三千萬。”
“三、三千萬?” 許知微的腦子 “嗡” 的一聲,手裏的杯子差點沒拿穩。她這輩子見過最多的錢,就是大學時拿的那筆八千塊獎學金,三千萬是什麼概念?能把她媽從醫院裏拉出來,治好病,還能讓她重新租個大點的房子,甚至開個小工作室……
可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許知微定了定神,壓下心裏的狂喜,警惕地看着對方:“先生,您這條件也太離譜了。結婚不是過家家,您爲什麼不找個正經對象,非要跟我這種…… 這種情況的人籤合同?”
男人終於拿起咖啡杯,卻沒喝,只是用紙巾擦了擦杯沿 —— 許知微注意到,他擦的那地方明明一點污漬都沒有。“我沒那麼多時間談戀愛,” 他言簡意賅,“我需要一個‘已婚’的身份應付家裏,你需要錢,我們各取所需。”
“那…… 這三年裏,我需要做什麼?” 許知微追問,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要是只是掛個名,不用真住一起,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扮演恩愛夫妻,” 男人條理清晰地說,“偶爾跟我回老宅見我爺爺,不在外人面前露餡。私生活互不幹涉,你可以繼續工作,我不會限制你。三年後,我們和平離婚,三千萬分三期給你,今天籤合同,我先付你五十萬,解決你母親的手術費。”
許知微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五十萬,正好是她現在最需要的錢。可 “結婚” 這兩個字太重了,她看着對面男人冷得像冰山的臉,突然冒出個荒誕的念頭:這不會是個騙局吧?比如對方是個逃犯,想找個替罪羊?或者是有什麼隱疾,找不到正常人結婚?
“那…… 我們需要住在一起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
“需要,” 男人點頭,“老宅那邊會查,住同一套房子,分房睡。” 他頓了頓,補充道,“房子裏有保姆,日常起居不用你操心,你只要配合演戲就行。”
許知微咬着下唇,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外套的衣角。一邊是養母的命,一邊是三年不明不白的 “婚姻”。她想起昨天在醫院,母親拉着她的手,虛弱地說 “知微,媽不想治了,別爲了我拖累你”,眼淚就忍不住要掉下來。
“先生,”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眼神裏帶着點破釜沉舟的決絕,“我能問一下您的名字嗎?還有,這合同會不會有什麼陷阱?比如…… 比如三年後您不給錢,或者讓我做什麼違法的事?”
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推到她面前。許知微拿起來一看,上面只有三個字:顧衍舟。下面的頭銜是 —— 顧氏集團總裁。
顧衍舟?!那個在財經新聞裏號稱 “星城最年輕的冰山總裁”,把顧氏打理得井井有條,據說連笑一下都要算進工作時間的顧衍舟?
許知微手裏的名片差點滑掉,她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原來她要跟的,不是什麼普通的 “合作方”,而是星城金字塔尖的人物。這樣的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找她?
顧衍舟看着她震驚的樣子,眼神裏沒什麼變化,只是淡淡道:“合同我會讓律師擬好,條款清晰,不會有陷阱。你要是同意,明天上午十點,到顧氏頂樓法務部籤合同。要是不同意,就當今天沒見過。”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動作流暢得像在走 T 台。“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再看許知微一眼。
許知微坐在原地,手裏攥着那張名片,手心都出汗了。咖啡廳的背景音樂還在放着舒緩的曲子,可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三千萬,三年婚姻,對象是顧衍舟。這到底是天上掉餡餅,還是一場披着糖衣的陷阱?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彈出溫晚發來的消息:“怎麼樣?沒被騙吧?不行就趕緊跑!”
許知微咬了咬唇,回復:“晚晚,我可能…… 要搞個大事情。”
窗外的太陽漸漸西沉,把顧氏大廈的影子拉得很長。許知微知道,她的人生,從今天下午三點開始,可能要徹底拐個彎了。是好是壞,她不知道,但爲了媽媽,她好像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