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棄掙扎,直接躺平認罪
“即刻起,前往思過崖禁足三月!好好反省己過!”
清玉真人那冰冷而威嚴,不含絲毫情感波動的聲音,如同最終審判的槌音,重重砸落在寂靜得落針可聞的大殿之中,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回蕩在雕梁畫棟之間,也砸在了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頭上。
思過崖!真的是思過崖!不是那個據說能凍裂神魂、靈氣枯竭的寒風洞!
凌笑笑緊繃到幾乎要寸寸斷裂的神經,在這一刻驟然鬆弛下來。一股巨大到難以言喻的、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同積蓄已久終於決堤的洪流,瞬間席卷了她四肢百骸,讓她膝蓋一軟,差點真的癱倒在冰冷刺骨的玉石地板上。賭對了!她這招毫不拖泥帶水、光速認慫、甚至主動請求重罰的策略,果然在絕境中撬開了一絲縫隙!雖然三個月的禁足聽起來也絕非什麼美事,但比起原著中那個幾乎是通往廢人結局的寒風洞,思過崖聽起來簡直像是個……嗯,簡陋版的避世桃源(她極度樂觀地自我安慰着)!
她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更不敢在臉上流露出半分內心真實的慶幸,趕緊將額頭再次重重地磕在冷硬光滑、映照着周遭無數冷漠面孔的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用盡全身的力氣,讓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痛心疾首”的“悔恨”與“感激涕零”,甚至刻意逼出了一絲顫抖的哽咽:“弟子……領罰!謝師尊……寬宏!弟子定當……深刻反省!”
演技或許略顯浮誇和生硬,但貴在態度看上去無比端正,認罪伏法的姿勢標準得無可挑剔。
這石破天驚的、與以往截然不同的認罪和如此幹脆利落的領罰姿態,再次讓偌大的主殿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那些原本已經準備好瓜子板凳、期待着她繼續胡攪蠻纏、撒潑打滾甚至攀咬他人,從而上演一場更大鬧劇的弟子們,一個個驚愕地張大了嘴巴,臉上的表情像是集體被施了定身術,寫滿了錯愕、難以置信以及濃濃的失望——沒戲看了?
這就認了?就這麼輕飄飄地認了?那個一貫驕縱跋扈、無理也要鬧三分的凌笑笑,那個被抓現行時還尖叫着抵賴、眼神怨毒的女子,此刻居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老實得近乎詭異?今天的太陽難道是打西邊出來的?還是說……這只是她以退爲進、醞釀着更大陰謀的詭計?無數道目光交織在她身上,試圖從她那低垂的頭顱、顫抖的肩膀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僞裝的痕跡。
就連一直微垂着眼瞼、扮演着受害柔弱角色的洛薇薇,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抬起了頭,那雙泛着紅暈、如同受驚小鹿般的眼眸中,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詫異與不解。她輕輕蹙起那好看的眉頭,目光在凌笑笑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裏的姿態上停留了一瞬。這……似乎完全不像她所熟知的那個、哪怕錯了也要用囂張掩飾心虛的凌師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悄然浮上心頭。
清玉真人深邃如寒潭的目光,在下方那個幾乎要匍匐在地、渾身散發着“悔恨”氣息的身影上停留了足足數息。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形成一道極淺的褶皺。這孽徒今日的反應,確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磕頭認罪的樣子,看似誠懇卑微到了塵埃裏,卻總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怪異感。並非他熟悉的那種帶着算計的虛僞狡詐,反而更像是一種……急於擺脫眼前麻煩、懶得再多做一分糾纏的疲沓與放棄?
他壓下心頭那一閃而逝的、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疑慮。終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本人也已認罪,按門規處置便是最終結果。過程如何,已不重要。他不再多言,只是漠然地揮了揮寬大的袍袖,語氣依舊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執法弟子,帶她下去。”
兩名早已侍立一旁、面色如同磐石般冷峻的執法弟子上前,一左一右,如同兩尊沉默的鐵塔,站在了凌笑笑的身側。他們沒有動用任何武力,甚至沒有伸手觸碰她,但那無形的、代表着宗門法規的沉重壓力,已然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令人窒息。
凌笑笑極其“配合”地、慢吞吞地(主要是真的腿軟,外加一點表演成分)自己從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來。自始至終低垂着頭,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那雙沾了些許灰塵的繡鞋鞋尖,不敢與周遭任何一道目光產生接觸,拼命地試圖將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到最小,恨不得能原地隱身。她耷拉着肩膀,跟在兩名氣息冷硬的執法弟子身後,在一片交織着復雜、探究、懷疑以及依舊濃烈鄙夷的目光洗禮下,一步一頓地、挪向那扇象征着暫時解脫的殿門。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又像是行走於針尖之林。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如同無數把冰冷且帶着倒刺的小刀,刮過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帶來一陣陣生理性的戰栗。那些壓低了聲音、卻依舊清晰可聞的竊竊私語,再次如同令人煩躁的蚊蚋嗡嗡聲般響起,這一次,其中摻雜了更多關於她這“突如其來轉性”的惡意揣測和陰謀論。
“裝!繼續裝!我看她能裝到幾時!”
“肯定是知道狡辯不過了,怕受更重的罰,才來這一套!”
“哼,狗能改得了吃屎?等着瞧吧,三個月後從思過崖出來,保證還是那副德行,甚至變本加厲!”
“真是便宜她了!依我看,就該當場廢了她的修爲,逐出山門!”
惡毒的議論和詛咒如同無形的毒針,絲絲縷縷,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耳朵。凌笑笑卻恍若未聞,只是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要縮進脖領裏。
罵吧,盡情地罵吧。反正他們罵的是原來那個凌笑笑,關她這個剛穿過來還沒半小時的社畜什麼事?只要這些目光別再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只要這些人別再找她麻煩,愛怎麼罵怎麼罵,她甚至想給他們遞個喇叭。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立刻、馬上、迅速地離開這個令人極度窒息、壓力爆表的是非漩渦中心,找個絕對沒人的角落,好好地、安靜地消化一下這比過山車還刺激的穿越現實,以及這堪稱地獄笑話的開局。
走出那宏偉肅穆、壓得人喘不過氣的主殿,外面略顯刺眼的天光讓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山間清冽的空氣涌入肺腑,卻絲毫驅不散她心頭那沉甸甸的、如同鉛塊般的茫然和沉重。
兩名執法弟子如同沒有感情的傀儡,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在前面引路。腳下的路徑越來越偏僻,周圍的亭台樓閣逐漸被甩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愈發蒼翠原始的山林和越來越陡峭險峻的山崖。空氣中的靈氣似乎也變得稀薄而滯澀,隱隱彌漫着一種荒涼壓抑的氣息,與主峰區域的靈秀充沛形成了鮮明對比。氣氛壓抑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凌笑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面,腦子依舊像一團被貓玩弄過的毛線,亂糟糟地纏成一團,理不出個頭緒。
穿越了。成了惡毒女配。剛上線就是人贓並獲的公審現場。差點直接快進到悲慘結局。未來還注定要被廢掉修爲、死無全屍。
這開局,簡直是地獄十八層豪華終身遊套餐,連後悔藥都沒得賣。
怎麼辦?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按照原著劇情走下去?那絕對是死路一條,而且還是花樣作死、自取滅亡的那種!原主就是一部行走的《論炮灰的自我修養:從入門到入土》的完美教材。
去跟天命之女洛薇薇搶那個冰山臉、氣場嚇死人的大師兄墨臨淵?她低頭看了眼自己這細得跟蘆葦杆似的胳膊腿,再回想一下原著裏對墨臨淵那揮手間冰封千裏、眼神能凍死人的描寫……算了算了,惹不起,告辭告辭,保命要緊。
那……去抱女主大腿,爭取寬大處理?這個念頭剛冒了個芽,就被她無情地掐滅了。人家洛薇薇是天道親閨女,氣運加身,身邊環繞着各路大佬護花使者,她一個有着嚴重惡毒前科、剛剛才被公審完的炮灰湊上去,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不夠慘。
或者……發憤圖強,努力修煉,逆天改命,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最終成就一代女帝?……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被她毫不猶豫地、徹底地拍死在了腦海裏。上輩子996、007的福報還沒享受夠嗎?每天對着電腦屏幕肝到頭禿,好不容易(?)換了個世界,居然還要繼續卷生卷死?而且看看原主這感人肺腑的修煉資質,就算她往死裏卷,估計卷到油盡燈枯也就是個金丹期到頭了,在那幫動輒毀天滅地的真正大佬眼裏,還不是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蚊子?照樣是高級一點的炮灰命。
那麼,排除所有錯誤選項之後,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條了。一條雖然看起來沒出息,但或許能苟得更久一點的路。
擺爛!
徹底擺爛!
不爭不搶不折騰,努力降低存在感,拼命苟住,爭取活到大結局!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找個山清水秀、鳥不拉屎、沒人認識她的偏僻角落,提前實現退休理想,種點花花草草,混吃等死,安穩度日!
對!就這麼辦!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雖然起點有點慘烈)!
思過崖禁足三個月?正好!完美符合她“遠離風暴中心,降低存在感,避免與任何劇情人物產生交集”的初步戰略目標!那地方聽起來就人跡罕至,荒涼偏僻,簡直是睡覺(啊不,是靜心思過)的風水寶地啊!
這麼一想,她那顆拔涼拔涼的心,居然莫名地回暖了一絲絲,甚至感受到了一丁點微不足道的……輕鬆?雖然前途依舊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至少眼前最迫在眉睫、差點當場去世的危機,算是被她用這種丟臉的方式給硬生生熬過去了。
就在她腦子裏各種念頭如同走馬燈般亂轉之際,走在前面的兩名執法弟子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如同兩尊驟然釘在地上的雕像。
“到了。”
其中一個弟子毫無感情地吐出兩個字。
凌笑笑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微微一怔。
眼前是一面極其陡峭、仿佛被上古巨神用開天斧猛然劈開過的巨大山崖,崖壁呈現出一種沉悶的灰黑色,寸草不生,光滑而冰冷,在略顯晦暗的天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微光。山崖的中上部,如同被巨獸啃噬過一般,零星分布着幾十個大小不一、黑黢黢的洞口,如同無數只冷漠而無情的眼睛,漠然地俯視着崖下渺小的一切。一條狹窄、陡峭、幾乎是垂直上下的、僅容一人通行的簡陋石階,如同攀附在崖壁上的脆弱蜈蚣,蜿蜒曲折地通向那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洞口。山風猛烈地從崖壁之間呼嘯着穿過,發出“嗚嗚”的、如同鬼哭般的滲人聲響,卷起地上的沙塵,帶來一股深入骨髓的蕭瑟與荒涼寒意。
這裏的靈氣,似乎也遠比主峰區域要稀薄混亂得多,甚至隱隱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着四周,讓人感到胸悶氣短。
這就是思過崖?這環境……果然很符合“受罰”、“反省”這種沉重主題,甚至比想象中還要……艱苦一點點。
一名執法弟子面無表情地從腰間取出一塊玄黑色的令牌,對着灰黑色崖壁某個毫不起眼的凹陷處隨意一晃。一道微弱的白光一閃而逝,仿佛某種無形的屏障被悄然撤去。他抬手指向其中一個位置最低、洞口最小、看起來最爲陰暗潮溼的洞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介紹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那個洞府,未來三個月,便是你的居所。每日午時,會有人從崖頂用吊籃給你送一餐飯食。洞口的禁制已經暫時開啓,你好自爲之。”
他的話語裏沒有任何情緒起伏,說完,便與另一名弟子幹脆利落地轉身,沿着來路大步離去,沒有絲毫的停留和回顧,仿佛多在這裏待上一秒,都會沾染上什麼洗刷不掉的晦氣一般。
轉眼之間,荒涼陡峭的思過崖下,就只剩下凌笑笑孤零零的一個人。
呼嘯凜冽的山風更加肆無忌憚地吹刮而來,卷起她的裙擺和發絲,瘋狂舞動,更添幾分形單影只的淒涼與無助。
她仰起頭,望着那高聳入雲、仿佛要壓下來的陡峭崖壁,和那個黑乎乎、仿佛一張等待着吞噬獵物的巨口的矮小洞口,沉默地站立了片刻,任由山風拍打在身上。
然後,她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這荒涼之地冰冷而幹燥的空氣,又緩緩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般吐了出來。
臉上,沒有任何預料之中的悲傷、不甘、憤怒或者絕望。
反而……
是一種近乎詭異的、如釋重負般的平靜。
甚至,那毫無血色的嘴角,還極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呼……總算……清靜了。”
她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輕得幾乎被風聲瞬間吞沒。然後,她認命般地、開始沿着那條狹窄得令人心驚膽戰的陡峭石階,用手扶着旁邊粗糙冰冷的崖壁,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
動作緩慢得如同垂暮老者,卻又帶着一種異樣的、堅定的平穩。
走向她那爲期三個月的、“單間山景牢房”退休體驗生活。
開局即是地獄模式又怎樣?只要心態夠平,夠能躺,哪裏都能是心碎的馬爾代夫(破洞漏風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