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見到你,我們一直在等你。”一個溫和而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驚訝地轉頭,只見一個白發碧眼,身着考究的深色西裝的外國老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門前。
他拄着根象牙手杖,姿態優雅得像從某幅古典油畫裏剛剛走出來。
而我,穿着沾了油污的黃色外賣服,騎着國產摩托,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您……您好,您的外賣到了。”我明明應該說點其他的,不知道這死嘴一張,憑借肌肉記憶怎麼飆出來這麼句爛話。
老者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不,孩子。你不是來送外賣的。”
我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個傻子:“那你說我是來幹什麼的?”
“你是來報到的。歡迎入學!張強。我是你的校長,菲力克斯。”對方嘴角漾起老錢的微笑。
直到我清晰聽到強·張的發音時,我又反應過來。
不對啊,他說的是英文對吧?但我連24個字母都認不全,怎麼能無障礙溝通呢?
我抬頭看向門口石碑上的單詞:Monster University。
嗯,果然是看不懂。
我哆嗦着掏出手機,點開翻譯軟件。
鏡頭對準。
字符在屏幕上轉動,最終凝固成四個冰冷又荒誕的漢字——怪物大學。
“你是本屆最後一位到達學校的學生,還好沒有錯過報道時間。”菲力克斯顯得很激動:“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是自己騎摩托來的,不愧是評級S的學生,不錯,很有個性!”
不兒,老兄弟,我高中畢業就輟學了,怎麼可能出來留學。
還是這麼一個貴族學校。
我急了:“我真是來送外賣的!不知道是你們哪個學生還是老師,點了碗肥腸粉啊!”
事已至此,我手忙腳亂地去開保溫箱。
箱子裏空空如也。
那碗加了雙份肥腸的肥腸粉,不翼而飛。
箱底只有一份孤零零的,質感硬挺的純白信封。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了出來。
信封上,是用與大門口同樣的花體字,清晰地寫着我的名字——張強。
拆開,裏面是一張厚重的羊皮紙。
上面用中英雙語寫着幾行字:
錄取通知書
張強同學:
經過細致評估,我們認爲您達到了瑪斯特學院的入學標準,在此向你發出邀請。
請於七月二十三日午夜前,憑此信至瑪斯特學院報到。
—— 瑪斯特大學招生委員會。
我把信放下,摸了摸額頭,沒發燒,但怎麼腦子有點發懵。
我偏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摩托車,車頭燈罩裂開,左側的後視鏡只剩一根金屬杆支棱着,的確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
難道我真沒日沒夜騎了它十天?
“籤到吧。”菲力克斯揮揮手,旁邊的助理又遞過來張單子。
“大學報到需要籤到?”我沒上過大學,卻也知道這是不合常理的。
更何況,哪家大學校長會親自在門口迎接新生啊?
怎麼?漂亮國也開始噶人腰子了?
我仔仔細細看完手中的單子,生怕是什麼器官捐贈書。
可是,上面明明白白寫着,我因爲成績優異,被評爲瑪斯特學院的S級學生,不僅學費全免,還拿到了校長榮譽獎學金。
個、十、百、爹、爺、他奶奶的!!!
十萬!!!美刀!!!
我忽然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下了。
在心裏默默罵道:張強,你什麼身份啊,做夢都敢這麼做了?
抬手啪啪給了自己兩耳光。
竟然……不是夢!
“快籤吧,孩子。都是真的。”菲力克斯老頭一看就見過大世面,他對我的舉動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還是一臉慈愛:“籤到後,你就能開始體驗你美妙的大學生活了!”
大學生活嗎?我沒想過,也不敢想。
畢竟前年高中畢業的時候,我連高考都沒敢去參加。
倒不是因爲成績差不敢去考,而是因爲我清楚地知道,即便我狗屎運大爆發,考上了大學,以我現在的經濟狀況,也根本不可能順利完成學業。
不參加高考,我就不會瞎想。
我真的怕。
我怕萬一多蒙對幾個選擇題考上了大學卻沒錢交學費;我怕萬一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卻只能拿到父母墳前燒掉……
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最恐怖的難道不是希望嗎?
作爲一個衰人,我唯一應該相信的就是自己既定的命運,而不必抱着希望,做什麼無謂的抗爭。
我還在發愣,菲力克斯旁邊的助理卻已經失去了耐心。
“叫你籤你就籤!男子漢大丈夫,這麼磨磨唧唧幹什麼!”助理像提一只小雞崽一樣把我提到籤到表前。
我撇了撇嘴,籤就籤嘛,凶什麼。
菲力克斯再次發出老錢的笑聲:“尼古拉教授,對待新生還是得溫柔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