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刺耳地回蕩在合金房間內。
陳鋒盯着手環屏幕上血紅的警告文字，腦子一片空白。其他碎片？在地球上？而且……帶有敵意？
“關掉它。”趙振國沉穩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陳鋒這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操作手環。蜂鳴聲停了，但那段警告依然懸在全息投影中央，像一道流血的傷口。
“小陳，”那位戴着金絲眼鏡的孫教授湊近屏幕，“這‘其他碎片’的意思……是不是你手上這個並不是孤品？”
“我不知道，”陳鋒實話實說，“系統數據庫損壞太嚴重了，我之前完全不知道還有別的碎片存在。”
他快速調出日志記錄。警報是五分鍾前觸發的，信號微弱，帶有明顯的“競爭者/敵對”標識，坐標解析到31%就中斷了。
“能反追蹤嗎？”國安的李維問道。
“需要能量，而且……”陳鋒搖頭，“對方帶着敵意。我們主動探測，可能會暴露更多。”
房間裏氣氛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本只是“地球面臨潛在威脅”，現在變成了“地球上可能已經有其他能力者，並且是敵人”。
“這個敵意判定，到底基於什麼邏輯？”趙振國問到了關鍵。
陳鋒在殘存數據庫裏翻找，幾分鍾後找到了部分答案：
“底層協議碎片顯示，完整的主神系統裏，通常有多個‘管理者’。他們之間是競爭關系，爭奪資源、權限和……‘文明引導權’。”
“文明引導權？”
“就是在多元宇宙裏影響甚至控制其他文明發展的權利或義務，”陳鋒讀着那些晦澀的描述，“記錄不全，但基本規則是：如果兩個碎片的管理者相遇，又沒法達成從屬關系，那就默認進入‘資源爭奪模式’——直到一方被吞掉或毀掉。”
一片沉默。
“所以，”趙振國緩緩總結，“現在地球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有類似能力。而根據你們系統的規則，那個人很可能把我們——包括支持你的我們——視爲需要消滅的敵人。”
“是。”陳鋒聲音發幹，“而且，對方可能比我更早得到碎片，有更多時間。或者……更糟的是，對方可能選了完全不同的路。”
“什麼意思？”
“我的系統一直在喊缺能量、要修復，”陳鋒分析，“但如果有人根本不在乎修復，而是把僅存的能量全拿來強化自己，或者開通道撈快錢……”
他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聽懂了潛台詞：一個只追求個人力量、不受約束的人，會幹出什麼事？
趙振國和其他幾位領導交換了眼神。
“小陳，”他轉向陳鋒，“國家正式接受你的報告和請求。從現在起，這件事由專門的跨部門小組接管。你的安全我們會最高級別保障，同時，你也得配合完成一系列測試評估。”
“我配合。”陳鋒毫不猶豫。
“好，”趙振國點頭，“那第一件事：帶我們去看看那個空間本身。”
半小時後，經過層層安檢，陳鋒和一支十二人團隊來到地下更深處的另一處設施。房間很大，牆壁是黑色吸波材料，中間有個十米寬的圓形平台。
“在這兒開通道安全嗎？”陳鋒問旁邊的孫教授。
“這房間能屏蔽所有已知波動，”孫教授解釋，“只要通道規模不大，外界應該探測不到。”
陳鋒點點頭，站到平台中央。他深吸一口氣，激活手環的傳送功能。
微弱的暈眩感傳來。
再睜眼，他回到了那個純白色的破損空間。緊接着，身後陸續出現了趙振國、李維、兩位軍官、三位科學家和六名全副武裝的特種兵。
“警戒。”帶隊的王隊長低聲下令。隊員們迅速散開，槍口指向四周。
但空間裏空蕩蕩的，只有牆壁上那些明滅不定的數據流光。
“這就是……主神空間？”一位年輕研究員環顧四周，語氣裏有些難以置信，“比想象中……簡陋。”
“它損壞了87%，”陳鋒解釋，“完整狀態據說有無限擴展的維度、強化設施、任務大廳……現在只剩這個核心區了。”
科學團隊立刻開始工作。架儀器、掃描結構、分析能量流動、記錄數據流光。
“幾何結構不符合歐幾裏得空間，”孫教授看着讀數，眼睛發亮，“曲率有細微異常，像被強行折疊後留下的痕跡。”
“能量讀數極低，但殘餘波形顯示曾經有過駭人的能級，”另一位物理學家報告，“就像恒星熄滅後的餘燼——但這‘餘燼’的能級依然超過我們所有核電站的總和。”
趙振國走到一面牆前，伸手觸碰那些流動的光紋。光紋在他指尖微顫，投射出一段破碎影像：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懸浮在虛空中，周圍是無數旋轉的世界氣泡。
影像只持續三秒就破碎消散。
“這是主神核心的殘留？”李維問。
“應該是。”陳鋒點頭，“系統說過，核心碎裂了。這些光紋可能是碎片散落後形成的信息殘留。”
就在這時，一直在研究中央平台的劉工程師突然喊：“趙將軍！小陳！快來看這個！”
衆人圍過去。劉工指着平台上剛浮現的一組復雜符號——不是任何已知文字，更像三維立體的能量紋路。
“我剛用低功率激光掃描平台表面，這些符號就浮現了，”劉工興奮道，“這應該是一種交互界面！”
陳鋒走近，手環自動射出一束光，與符號連接。符號開始重組旋轉，最終形成他能讀懂的信息：
【檢測到外部能量注入（微量）】
【啓動深層協議掃描……】
【發現未激活的緊急協議：#7-‘文明火種’】
【協議狀態：可激活】
【激活條件：宿主主動選擇綁定‘文明守護者’身份，放棄個人強化權限，將空間控制權移交至經認證的文明集合體】
【警告：此選擇不可逆。激活後，宿主將成爲‘守望者’，僅保留通道開啓與基礎管理權限，失去個人強化資格。】
陳鋒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房間安靜得能聽見儀器嗡鳴。
“文明火種協議……”趙振國重復着，“聽起來像是某種……應急預案？”
“可能是系統設計者預設的，”陳鋒推測，“當主神崩潰，碎片落入不適合個人掌握的情況下，就啓動這個協議，交給整個文明管理。”
“你會失去強化自己的機會，”李維提醒他，“按那些無限流小說的設定，主神空間最大的誘惑，不就是能讓人變成超人嗎？”
陳鋒看着平台上緩緩旋轉的符號，又看了看手腕上的倒計時：29天15小時22分。
然後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那些軍人、科學家、安全人員，他們代表着這個國家最優秀的力量，代表着人類文明面對未知時的理性與勇氣。
“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陳鋒平靜地說，“給我超人的力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用。但如果我們能把這份力量交給國家，交給專業的團隊……”
他頓了頓，聲音更堅定：
“也許我們不僅能救自己，還能救其他那些正在崩潰的世界。”
趙振國深深看着他：“你想清楚了？這選擇一旦做了，可沒法後悔。”
“我想清楚了。”
陳鋒把手按在平台中央。
手環光芒大盛，三維符號瘋狂旋轉，化作無數光點涌入他體內。沒有痛苦，只有一種奇特的清涼感，像清泉流過全身。他能感覺到某種連接在建立——不是與空間的連接，而是與更宏大、更深遠的東西。
【協議#7-‘文明火種’激活中……】
【身份重置：宿主陳鋒 → 守望者陳鋒】
【權限調整：個人強化功能鎖定，空間控制權開放至三級管理權限】
【綁定文明集合體：檢測到符合標準的智慧文明集群……確認：地球人類文明（東亞分支爲主導）】
【綁定完成】
【新權限解鎖：文明貢獻度評估體系、跨位面資源調配協議、緊急軍事響應通道……】
光點消散。
陳鋒感覺手腕上的手環變輕了——不，是形態變了。它從銀灰色變成暗金色，表面浮現精細紋路，像某種古老圖騰。
倒計時還在，但旁邊多了新數字：
【文明貢獻度：0】
【可用資源配額：基礎級】
【軍事響應等級：未解鎖】
“感覺怎麼樣？”孫教授關切地問。
“像是……卸下了一個重擔，”陳鋒如實說，“又像是把一份責任正式扛肩上了。”
趙振國走過來，拍拍他肩膀：“小陳，從現在起，你不是一個人在扛。你身後是這個國家，是十四億人，是五千年文明攢下的智慧。”
就在這時，空間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種震，而是更微妙的空間結構震顫。牆壁上的數據流光變得紊亂，十幾條光紋同時熄滅。
“怎麼回事？”王隊長立即舉槍。
陳鋒看向手環，新警告彈了出來：
【檢測到高維擾動……】
【擾動源：X-未知位面（坐標不穩定）】
【擾動類型：空間裂隙自然生成】
【預估尺寸：微型（直徑≤1米）】
【出現概率：87%】
【預計出現時間：14-28天】
【預計出現地點：地球，太平洋區域（坐標模糊）】
【威脅評估：未知（建議提前偵察）】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空間裂隙……自然生成？”李維皺眉，“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兩個位面正在靠近，”陳鋒快速解讀，“就像板塊擠壓會產生地震，位面靠近時，空間結構薄弱處可能撕裂，形成自然通道。”
“而這個通道，”趙振國語氣嚴峻，“可能會讓那個未知位面的東西——不管是什麼——直接來到地球。”
“我們需要在它完全形成前，先去偵察。”陳鋒看向手環上新解鎖的功能，“現在有文明火種協議，我可以申請開一次正式探索任務，組小隊先進入那個位面。”
“太危險了，”一位科學家反對，“X-未知位面，危險等級標着‘高’，我們一無所知。”
“正因如此才更要提前偵察，”趙振國做出決斷，“等通道自然打開，對面東西直接過來，我們會更被動。”
他看向陳鋒：“你需要什麼？”
“一支精幹小隊，基礎裝備，還有……”陳鋒查看空間狀態，“我們需要先弄點能量。T-079生化位面是最容易的選擇，那裏喪屍多，消滅它們能收集‘生命能量殘餘’，效率低但數量管夠。”
“用喪屍……當能源？”有人覺得不適。
“它們已經死了，或者說半死不活，”陳鋒解釋，“消滅它們，收集散逸的能量，用來開偵察通道——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趙振國沉思片刻，點頭：
“批準。給你48小時準備。李維，你協調資源人員。孫教授，你帶技術團隊分析所有數據，制定應急預案。”
命令下達，整個國家機器開始悄然運轉。
陳鋒不知道的是，在數千公裏外某個城市，一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突然從床上坐起，手腕上類似手環的裝置正發着微弱紅光。
年輕人看着屏幕上【檢測到協議激活：文明火種】的提示，嘴角勾起冷笑。
“守望者……真有人選這條路？”他低聲自語，“把力量交給集體？蠢。”
他調出另一個界面，上面七個模糊位面坐標中，有一個格外明亮：X-未知。
“不過也好……”年輕人笑了，“既然有人想當救世主，就讓他先去探探路吧。那個X位面……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他關掉界面，躺回床上。黑暗中，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清晰可見。
倒計時：29天11小時07分。
兩個擁有系統碎片的人，選了完全相反的路。
而一個自然生成的空間裂隙，正在太平洋深處悄然醞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