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年好像很忙,每次過來看她,沒待幾分鍾就走。
裴頌年剛剛離開,學長學姐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學霸的世界就是嚴謹,不給江楠任何一絲自由發揮的空間。
幾天下來,江楠終於鬆了口,同意籤約。
畢竟清大開出的條件簡直張力拉滿,籤字費豪橫、專業任選、高額獎金以及多資源傾斜,是多少人的一輩子。
拋開這些大方向的優待,一些生活上的全方面支持也是令人難以拒絕,提供最好的住宿條件,每月4000塊錢的生活補助,科研經費支持更是大幾十萬一年,參加學科競賽的獎金另算。
只要江楠點頭,清大會給她提供最肥沃、最優質的發展土壤。
江楠利落籤約。
成功拿到籤字合同的學長終於長舒一口氣。
“老師就分配給我們仨這一個任務,說是要我們不破樓蘭終不還,無論怎樣,條件必須拉到最滿,說什麼也要拿下你,要是完不成,我是實在沒臉回去。”
江楠臉上也染上一絲落葉歸根的輕快:“這幾天辛苦學長學姐了,開學的時候,我請你們吃飯。”
“那可不行啊,怎麼能讓學妹花錢呢,等開學,你一定要聯系我們,學長學姐給你接風好好慶祝一下!”
成功拿下江楠,學長學姐才斟酌着問出一直縈繞腦海的問題:“學妹,你的數理成績這麼好,竟然沒有參加數競比賽呐?你這個分數,要是參加比賽早就被保送了。”
出發搶人之前,對於天才之間的惺惺相惜,他們認真了解過江楠的成績。
今年京市橫空出世闖出來的一匹黑馬,高考之前,甚至查無此人。
每年競賽前各個學校藏着種子選手很常見,但是不參加競賽甚至很少有往期模考成績的考生,簡直成了這一屆高考的一大謎題。
他們忍了這些天,今天終於問出口。
高考前,到底是怎樣的戰術,竟然隱藏的這麼好。
每年的高考狀元大熱門,各省之間、各高校之間都會有預測,能騙過各高校的眼睛,躲過所有的保送和提前錄取,這是隱姓埋名了多少年啊。
無數個哈姆雷特在每個人的腦海想象,構造,上演。
江楠默了片刻,只說了一句:“家庭原因。”
父親去世之後,蘇蘭僑就沒讓她完整上完一個學期。
競賽是要花錢的,有了成績是要揚名的,蘇蘭僑和江唯伊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隔三差五就用各種借口拖延她的學習進度,掩人耳目的從學校給她請好假,把她留在家裏避開所有大型考試。
江楠爲了順利完成學業,後來的每次考試都把分數控在班裏後十名。
外人問起來,蘇蘭僑永遠都是痛心疾首的哭訴:“楠楠這個孩子爸走了,又不待見我這個後媽,我平時說她兩句,就朝着我大呼小叫,成績下滑嚴重,平時老和不同的男孩子黏在一起,老師說她這個分數也就能上個大專,如今她這連學都不上了,我實在是勸不動了。”
所有種種,哪是一句“家庭原因”就能輕鬆概述的。
但是江楠就是面容淺淡的說了出來。
她不需要賣慘,也沒有委屈感,她的眼睛只看的到踮腳伸手能夠得着的未來。
曾經繼母口中的賤人,繼妹口中的婊子,如今的理科狀元,江楠終於兢兢戰戰、小心翼翼的完成了人生逆襲。
幾人恍然大悟。
學妹住院這些天,確實沒見過她的家人前來探視。
天才對碰,哪會猜不到這其中的故事,沒有探討,沒有深究,幾個人說說笑笑,就把這事翻篇了。
好在任務完成,幾個人商量着出去大搓一頓,叫上江楠一起。
江楠看着手機裏面空空如也的餘額,不好意思的拒絕了學長的邀請。
對方也不再強求,問她想吃什麼,給她打包帶回來。
江楠搖頭,說就喜歡醫院的病人餐。
本來清大準備的優秀新生夏令營,江楠也不打算參加。
她的時間沒有辦法奢侈到用來怡情和社交。
用完整的四年來完成本科學業,對她來說太久了。
父親的產業需要奪回,如果江氏和蘇氏未來發展的更加龐大,她的報復會夜長夢多。
她在校多待一天,蘇蘭僑就不會放任她多舒服一天。
所以她要快,盡快,更快。
把成長的時間壓縮到最短,三年,甚至更短。
她申請了清大創客空間的旁觀研學,打算用這個暑假確認自己的擅長領域和未來發展方向。
申請審批很快就下來,清大給江楠安排了一個學姐帶她,保證她能更快更好的迅速融入學術氛圍。
合同已籤,學長學姐已經回校,叮囑了好幾遍叫江楠入學的時候一定記得打電話。
出院那天,裴頌年和馮助理來接她。
江楠的行李很少,僅有的一身衣服已經穿在身上,其他的都是洗漱用品和病歷片子。
黑色的邁巴赫低調又沉穩,江楠再一次坐上裴頌年的車,神情有些微微的恍惚。
前兩次的乘車經驗並不愉快,但是卻實實在在救了她兩次。
如今心境大有不同,江楠有些唏噓。
馮助理在前面開車,裴頌年和江楠沉默的坐在後排。
車速穩速均勻,路邊粉色薔薇和柏樹一排排劃過,江楠已經緊張的手心全是汗。
本來今天就想直接進學校加入項目的,江楠思索再三,還是推延到了明天。
基礎的生活用品需要準備,她的手機已經用了好幾年,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存儲功能都已經接近報廢。
清大的速度很快,今天籤約合同剛被學長遞交過去,獎金就已經到位。
她今天除了要準備這些生活必需品,她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入學之後,她和裴頌年估計很難再見上一面。
江楠心裏有些發虛,她想和裴頌年再熟悉一些,這些天見面倒是多,但是話卻沒說幾句。
那天裴頌年把她從江家帶出來,只讓她好好養傷,別的什麼也沒說。
江楠心裏沒譜,不知道他會怎麼安置她。
可是這會別說套近乎了,連和裴頌年安靜的坐在一起,她就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可能是心思有點多,江楠甚至不敢看身邊人一眼。
狹小的空間裏,對方烏木沉香的味道陣陣飄散,被裴頌年氣息包圍的感覺有些頭暈目鳴。
緊張退縮是真的,有進取心也是真的。
如果今天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那以後機會就更縹緲了。
清大給的特資豪橫又全面,能拿來示弱的借口已是少之又少。
下定這個決心,江楠深呼一口氣,剛要眨着星星眼看過去,對方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上學需要的用品馮助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一會兒你看看還缺什麼,今天馬上補全。”
車窗外陽光隨着樹梢的遮擋星星點點的在男人身上片片劃過,逆光中的側影鼻梁高挺,下頜清晰利落,脖頸線條優雅,輪廓分明的喉結隨着說話的動作上下滑動,無聲地牽動人的視線。
江楠看過去的時候,仿佛畫中的男主角活脫脫走了出來,近在咫尺卻又那麼遙不可及。
東西都準備好了?
江楠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