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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死寂,許紅梅開了口,
“春蘭你誤會了,買車的十萬是李志自己攢的錢,當初他高中時家裏條件不好,我管了他一個學期的飯,現在他願意給我添錢升級車,是我們老同學之間的私交,你沒資格管。”
“至於你那十萬,是投資入股我公司的,合同已經籤了,如果你們兩口子意見不一致,可以撤資但按合約得交雙倍賠償金。”
一張蓋着紅章的合同,扔到我面前。
我是被李志踹出飯店的,
“要不是老同學這層關系!穩賺的生意人家紅梅能帶上咱們?!”
“我不指望你賺錢!只求你別總攔着我的財運就這麼難?!”
李志一直不安於在公司做個小經理,這些年跟不少“朋友”合夥做買賣,沒有一次不賠錢,卻把這些都歸結於我“克”他。
前陣子我的確聽到他和他爸商量,給許紅梅投資的事兒,那時我說,
“只要你投錢!咱們就離婚!”
但沒想到,他不僅投了錢還投的是我的錢!
我咬牙忍淚,
“李志,你要是不把錢拿回來,我就不跟你過了!”
他叼着煙,毫不在意,
“合同籤了!要麼你拿二十萬違約費!我給你把錢要回來!”
“可那是我媽的…”
我話沒說完,李志已經轉身又回了飯店。
手機電話是兒子打來的,公公有血液病,隨時有發病危險,生怕貨不單行不敢耽擱我只能強壓着火趕緊先回家。
到了家,兒子李翔已經給公公點了外賣。
一見我就皺起眉頭,和他爸神情相似。
“外賣六十,轉我一百就行。”
“媽你能不能負責點!我爺這麼大歲數!又是病人!你怎麼能大晚上讓他自己在家!”
平時偶爾回來晚些讓李翔給他爺買點飯,花了多少我一定湊整給他,我知道錢緊的滋味,不想讓兒子也活的窘迫。
可現在我臉上的巴掌印那麼顯眼,他卻半個關心字都沒有。
聲音也不由冷下來,
“你都上班掙錢了,也該分擔家裏的開支了。”
李翔畢業兩年,比他爸還好高騖遠。一會兒要考研一會兒要去大城市闖蕩,花了好幾萬一事無成。
年初我求爺爺告奶奶給他找了個坐班工作。
老板是我同學破例給他實習就開一個月四千,幹滿一年轉正工資再漲三千。
在我們這個十八線小縣城,夠養活自己了。
就這,李翔還要我答應在他轉正前,每個月自己掏錢補給他三千才肯去上班。
聽我要他攤錢,原本窩在沙發打遊戲的李翔一下子彈起來。
“人別人的爸媽都是全力托舉孩子!你給不了我好出身就算了!現在還想反過來吸我的血?!”
“真服了!爲人父母最該考試!省的什麼東西都能當媽!”
從小李翔就是我自己管,也許是基因裏和李志一脈相承的自私,他卻總覺得我束縛他。
說完李翔摔門回了房間,公公李國福一口老痰啐到地上,語氣不滿。
“一回來就不安生!沒你攪不亂的家!”
“不就是我孫子給我花了點錢嗎?!看你這個心疼!你別忘了我這個家我兒子孫子都掙錢!我花的又不是你的!”
忍了一晚上的火,實在壓不住爆發,
“你每個月三千的治療費不是我的?!”
“爸!你說話總要講點良心吧?!”
公公一聽也躥了火,隨手抄起桌面的湯碗砸到我身上,
“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我一把年紀到老了還要受兒媳婦的氣!我活着幹什麼?!”
“我死了算了!也省的拖累您!”
公公說着就敞開門往外走,喊着兒媳婦逼他去死,吵得整棟樓的燈都亮起來。
看着紛紛探頭出來看熱鬧的鄰居,我只能咬着牙出去拽他回家,但公公卻說什麼都不肯回家,
“我老了!沒用了!”
“我現在就去死!不拖累你們!”
正巧碰到剛回來的李志,公公像是更有了靠山,
“你媳婦!嫌棄給我治病花錢多!”
“我不治了!等我死了!也別讓你媳婦給我披麻戴孝!我享受不起!”
喝了酒的李志,眼珠子充血,他勸不住公公,憤恨瞪我,竟一腳踹到我膝彎,
“張春蘭!給我爸磕頭認錯!”
“不然我就去把你媽接來!讓她評評理!看你這個兒媳婦逼死公爹是個什麼好家教!”
我媽寡母獨自帶大我,平日最注重名聲。
怕李志真給她打電話,把老太太氣個好歹,周圍鄰居又紛紛勸我,
“老人養大你們,現在老人有病就該盡力。”
“春花,你們兩口子都掙工資,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你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啊!”
公公還在鬧着要走,無數聲音交雜嗡亂像山壓在我脊梁。
最終一頭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