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賣身契,拍在了京城最討厭我的男人面前。
他笑了,說我只值三兩銀子。
後來我借他的勢,殺光了所有欺我之人。
大仇得報那夜,我遞上和離書。
他卻燒了契約,將我抵在門後。
“買定離手,夫人。”
“你這輩子,都是我的。”
我叫沈昭,是戶部侍郎家的庶女。
今天是我把自己賣掉的日子。
買主是謝珩,當朝首輔,也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男人。
三年前宮宴,我跳舞時崴了腳,裙子撕了個口子。
滿堂哄笑中,只有他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說:“沈三小姐這舞,倒是別致,像只撲騰的落湯雞。”
我當時就想把酒壺砸他臉上。
現在我卻站在他書房裏,把一張按了手印的賣身契,拍在他的黃花梨桌案上。
“三兩銀子。”我說,“我賣給你。”
謝珩正在批折子,連頭都沒抬。
毛筆尖在宣紙上沙沙地響。
我等了半晌,他才擱下筆,拿起那張紙。
掃了一眼,笑了。
“沈昭。”他念我的名字,尾音拖得有點懶,“你這字,寫得跟狗爬似的。”
我咬牙:“重點不是字。”
“哦?”他抬起眼。
那雙眼睛生得極好,眼尾微挑,看人時總帶着三分譏誚。
此刻那譏誚明晃晃的:“重點是,你覺得自己只值三兩?”
我深吸一口氣:“多了你也不給。”
這話是真的。
我打聽過了,謝珩這人,摳門是出了名的。
去年江南水災,他捐了五百兩,被御史參了一本,說首輔大人太過吝嗇。
他在朝堂上振振有詞:“臣的銀子也是一文一文掙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皇帝都被他氣笑了。
謝珩把賣身契抖了抖:“說說,爲什麼賣身?你們沈家雖然快倒了,也不至於讓小姐出來自賣吧?”
他說得輕鬆。
我爹,戶部侍郎沈崇明,三天前下了詔獄。
罪名是貪污河道銀,三十萬兩。
證據確鑿,抄家的旨意昨天到的。
男丁流放,女眷沒入官婢。
我是庶女,本來也在名單裏。
但我跑了。
翻牆跑的,裙子都刮破了,懷裏揣着我姨娘臨死前留給我的最後一點首飾——一根銀簪子,一對耳墜。
當了,換了三兩碎銀,和這張空白的賣身契。
“我不想進教坊司。”我看着謝珩,“你買我,我給你當丫鬟,當幕僚,當什麼都行。我識字,會算賬,還能幫你盯人。”
謝珩挑眉:“盯人?”
“對。”我向前一步,“你不是一直想扳倒兵部尚書李崇嗎?我幫你盯他。我知道他不少事。”
謝珩的眼神終於認真了點。
他往後一靠,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李崇是你未來姐夫。”
“曾經是。”我糾正,“現在不是了。我嫡姐沈明珠昨天已經退婚了,李家派人送的信,我偷聽的。”
謝珩笑了:“你們沈家的女兒,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他站起來,走到我面前。
他個子高,我要仰頭才能看他。
“沈昭。”他低下頭,呼吸幾乎噴在我額頭上,“我憑什麼信你?萬一你是李崇派來的探子呢?”
“我要是探子,就不會拿賣身契來。”我指着桌上的紙,“這東西在你手裏,我的命就是你的。李崇不會舍得用嫡女當死棋,但會用庶女。可如果我是死棋,你捏着我的命,隨時可以殺了我。”
謝珩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後背開始冒冷汗。
然後他突然轉身,走到多寶格前,打開一個抽屜,摸出三塊碎銀子。
真的就是碎銀子,一塊一兩,大小還不一樣。
他走回來,把銀子放在賣身契上。
“成交。”
我愣住:“你……真買?”
“不然呢?”謝珩把賣身契折好,揣進懷裏,“三兩銀子,買沈家三小姐一輩子,這買賣劃算。”
他沖門外喊:“來人。”
一個小廝跑進來。
“帶她去西跨院,找間空屋子。”謝珩說,“以後她就是府裏的丫鬟,叫什麼……嗯,就叫阿昭吧。”
小廝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古怪:“是。”
我跟着小廝往外走。
到門口時,謝珩突然叫住我。
“阿昭。”
我回頭。
他站在書案後,燭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既然賣了身,就得守我的規矩。”他說,“第一,別撒謊。第二,別背叛。第三——”
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
“別死得太早。我三兩銀子也是錢。”
我低下頭:“是。”
西跨院很偏,屋子也簡陋。
一床一桌一椅,連個妝台都沒有。
小廝送我進去後,欲言又止。
“姑娘……”他小聲說,“您真是自願賣身的?”
我點頭。
他嘆氣:“我們大人……脾氣有點怪。您多擔待。”
“怎麼個怪法?”
“摳門。”小廝壓低聲音,“府裏丫鬟的月錢,比別家少三成。飯菜也不讓剩,剩了扣錢。還有,他討厭浪費,一張紙都要正反寫滿才扔。”
我笑了。
這倒有意思。
首輔大人,權傾朝野,卻摳門成這樣。
“我知道了。”我說,“謝謝你。”
小廝走了。
我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長長吐出一口氣。
手心全是汗。
第一步,成了。
謝珩買了我,我就暫時安全了。
教坊司的人不敢來首輔府要人。
至於爲什麼要找謝珩……
因爲整個京城,只有他能幫我報仇。
我爹貪污,是被人陷害的。
真正貪了河道銀的,是兵部尚書李崇,和我那未來姐夫——不對,前姐夫,李家大公子李延。
還有我那嫡母王氏。
他們聯手做局,把髒水潑給我爹。
因爲我爹撞破了他們倒賣軍械的事。
三十萬兩河道銀,至少有二十萬兩進了李家的口袋。
剩下十萬兩,被我嫡母拿去放印子錢,利滾利,現在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我爹是個糊塗蛋,但罪不至死。
流放三千裏,以他的身子,撐不過半年。
我要救他。
更要讓那些害他的人,付出代價。
而謝珩,是李崇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敵。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刀。
哪怕這把刀,又貴又難用。
我摸了摸袖袋。
裏面藏着一枚玉佩。
羊脂白玉,雕刻着精致的雲紋。
那是我昨晚從嫡母房裏偷出來的。
我爹下獄後,嫡母忙着轉移財產,這玉佩是她準備送給李崇夫人的“謝禮”。
玉佩內側,刻着一個極小的“李”字。
這是李家的標記。
李崇所有見不得光的交易,都會用這種帶標記的玉佩當信物。
這是我拿到的第一件證據。
但不是最後一件。
窗外傳來打更聲。
二更天了。
我躺到床上,盯着黑漆漆的房梁。
姨娘死的那年,我十歲。
她病得很重,嫡母不肯請大夫。
我去求我爹,我爹說:“一個妾而已,死了就死了。”
我在姨娘床前跪了一夜。
她摸着我的頭,氣若遊絲:“昭昭,你要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誰都好。”
她咽氣時,眼睛都沒閉。
是我用手給她合上的。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在這座吃人的宅院裏,心軟的人活不長。
我要活。
還要活得漂亮。
所以我把自己的命,賣了。
賣給一個討厭的男人。
換一個翻身的機會。
值嗎?
我不知道。
但這是我能走的,唯一的路。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被敲門聲吵醒。
“阿昭姑娘,大人叫你。”
我趕緊爬起來,胡亂梳洗一下,跟着小廝去前院。
謝珩已經起來了,正在院子裏打拳。
一身黑色勁裝,動作幹脆利落。
我站在廊下等。
他打完一套,接過丫鬟遞來的帕子擦汗,然後看向我。
“會梳頭嗎?”
我一愣:“會。”
“過來。”
我走過去。
他坐下,把梳子遞給我:“梳個簡單的。”
我接過梳子,站在他身後。
他的頭發很黑,握在手裏像一匹緞子。
我有點緊張。
這輩子除了我爹,沒給別的男人梳過頭。
而且我爹那點頭發,禿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好梳的。
謝珩的頭發又多又密。
我笨手笨腳地梳了個最簡單的發髻,用玉簪固定。
“好了。”
他對着銅鏡照了照,挑眉:“手藝真差。”
我:“……”
“早飯吃了嗎?”他問。
“還沒。”
“那一起。”他站起來,“我院裏的小廚房做的,比大廚房好吃,還省錢。”
我跟着他往飯廳走。
早飯很簡單:小米粥,一碟鹹菜,兩個饅頭。
“坐。”謝珩自己先坐下。
我猶豫了一下,在他對面坐下。
他喝了一口粥,抬頭看我:“說說吧,李崇的事。”
我捏緊筷子:“大人想知道哪方面?”
“所有。”謝珩說,“特別是他和我那位好弟弟,謝琮的來往。”
我心頭一跳。
謝琮,謝珩的庶弟,現在在兵部任職,是李崇的下屬。
原來謝珩早就盯上了。
“我知道的不多。”我斟酌着說,“但我爹和李崇來往時,我偷聽過幾次。他們提到過一個地方,叫‘清風閣’,在城西,表面上是個茶樓,其實是他們交易的地方。”
謝珩筷子頓了頓:“繼續。”
“交易時間一般是每月十五,子時。”我說,“去的人會帶一枚玉佩當信物。玉佩內側刻着‘李’字。”
我從袖袋裏掏出那枚玉佩,放在桌上。
謝珩拿起來,對着光看了看。
“好東西。”他評價,“值五十兩。”
然後他放下玉佩,繼續喝粥。
“就這些?”
“還有。”我深吸一口氣,“李崇和我嫡母有私情。”
謝珩終於抬起頭,眼神有了點興趣。
“哦?”
“我親眼看見的。”我說,“三年前的中秋,他們在後花園假山後面……我那時躲在那兒偷吃月餅。”
謝珩笑了。
不是譏誚的笑,是真的覺得有趣的那種笑。
“沈三小姐,你的人生經歷,還挺豐富。”
我臉有點熱:“大人信我嗎?”
“一半。”謝珩放下碗,“玉佩是真的,清風閣我也知道。但私情這種事,口說無憑。”
“我有證據。”我說,“我嫡母有個貼身丫鬟,叫春杏,是她從娘家帶來的。春杏知道所有事,還藏着我嫡母和李崇往來的書信。”
“春杏在哪?”
“還在沈家。”我說,“今天沈家女眷就要被押去教坊司登記,春杏應該會跟着。但她不會進教坊司,我嫡母肯定安排她出城。”
謝珩擦了擦嘴,站起來。
“給你兩個人,去把春杏帶回來。”
我一怔:“現在?”
“不然呢?”謝珩挑眉,“等她自己送上門?”
他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十七,十九。”
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子裏。
“跟她去辦事。”謝珩說,“聽她指揮。”
兩人抱拳:“是。”
謝珩回頭看我:“阿昭,這是你的第一道考題。帶不回春杏,你那三兩銀子,我就當丟水裏了。”
“我不會讓你虧本。”我說。
他笑了:“最好如此。”
我帶着十七和十九出了門。
馬車是謝珩安排的,普通青篷車,不起眼。
十七駕車,十九和我坐在車裏。
“姑娘,去哪?”十七問。
“先去沈家後巷。”我說,“抄家的人應該還沒撤完,我們從後門進去。”
十九是個沉默的年輕人,一直閉目養神。
我忍不住問:“你們是謝大人的暗衛?”
十九睜開眼:“是。”
“他有很多暗衛?”
“三十六人。”十九說,“以數字爲名。”
“那你是第十九厲害的?”
“不是。”十九說,“數字只是編號,不按實力排。”
我點點頭。
心裏卻想,謝珩這人,果然謹慎。
連暗衛的排名都不外露。
馬車很快到了沈家後巷。
沈家大門貼着封條,門口還有兩個官兵守着。
但後巷很安靜。
我讓十七把馬車停在一個隱蔽處,然後帶着十九翻牆。
牆不高,我踩着十九的肩膀爬上去,跳進院子裏。
院子裏一片狼藉。
抄家的人把能搬的都搬走了,剩下的砸的砸,摔的摔。
我輕車熟路地往後罩房走。
春杏住的地方,在嫡母院子旁邊的一個小廂房。
門虛掩着。
我推開門。
屋裏沒人。
但床上放着個包袱,還沒系好,露出幾件衣裳。
“她還沒走。”我低聲說。
十九環視一圈:“這裏沒藏人。”
“去後門看看。”我說,“她可能想等天黑再走。”
我們悄悄摸到後門。
後門旁邊有個小柴房,門關着。
我示意十九過去看看。
十九一腳踹開門。
裏面傳來一聲驚叫。
春杏縮在柴堆後面,臉色煞白。
“春杏。”我走進去。
她看見我,眼睛瞪大:“三……三小姐?”
“是我。”我蹲下身,“你別怕,我不是來害你的。”
春杏渾身發抖:“小姐……您怎麼在這兒?您不是跑了嗎?”
“我跑了,又回來了。”我說,“回來找你。”
“找我做什麼?”春杏往後縮,“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盯着她,“你知道我嫡母和李尚書的事,還藏着她給你的書信。”
春杏臉色更白了:“我沒有……”
“春杏。”我放軟聲音,“沈家倒了,嫡母自身難保,保不了你。你那些書信,留在手裏是禍害。交給我,我保你平安出城,再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回老家過日子。”
春杏咬着嘴唇,眼神掙扎。
“我憑什麼信你?”
“憑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我說,“抄家的時候,所有女眷都被看了起來,我能跑出來,還能帶人回來,就說明我有靠山。”
春杏看着門外的十九。
十九抱着劍,面無表情。
“你的靠山是誰?”春杏問。
“謝珩。”
春杏倒吸一口涼氣:“首輔大人?”
“對。”我說,“你交出書信,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不交,今天你就得死在這兒。”
我話說的很直。
春杏這種人,跟了嫡母十幾年,見慣了後宅陰私,軟的不行,得來硬的。
她果然怕了。
“我交……”她顫聲說,“但書信不在我身上,我藏在……藏在後花園的假山洞裏。”
“帶我們去。”
春杏爬起來,帶着我們往後花園走。
後花園也一片狼藉,假山還在。
春杏鑽進一個山洞,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個油紙包。
遞給我。
我打開,裏面是厚厚一疊信。
粗粗一看,至少有二十多封。
時間跨度三年,全是嫡母和李崇的往來。
有談情的,也有談錢的。
最後一封,是半個月前寫的,提到“河道銀已分,沈崇明可棄”。
我手有點抖。
這證據,夠分量。
“還有別的嗎?”我問春杏,“關於李崇和其他官員來往的。”
春杏搖頭:“夫人只和李尚書有書信,其他的都是口信。”
“夠了。”我把信收好,“十七。”
十七從暗處走出來。
“送她出城。”我說,“給她一百兩,看着她在城門外上馬車再回來。”
十七點頭,帶着春杏走了。
我和十九回到馬車上。
十九駕車,我坐在車裏,一封一封地看那些信。
越看心越冷。
嫡母和李崇的勾當,比我想象的還髒。
除了河道銀,還有軍械、鹽引、甚至人命買賣。
其中一封信提到“謝琮已入局,可借其手除謝珩”。
我猛地坐直。
謝琮想殺謝珩?
這可是個大消息。
馬車回到謝府時,天已經黑了。
我直接去書房找謝珩。
他正在看折子,燭光下,側臉輪廓分明。
“大人。”我把信放在他桌上,“拿到了。”
謝珩放下筆,拿起信,一封一封地看。
他看得很慢,很仔細。
看到最後一封時,他笑了。
“我這弟弟,還真是心急。”
他抬頭看我:“你覺得,他爲什麼想殺我?”
我想了想:“爲了首輔的位置?”
“不止。”謝珩把信扔回桌上,“謝琮是庶子,我是嫡子。他娘是我爹的外室,到死都沒能進謝家門。他恨我,也恨謝家。”
“所以他投靠李崇,想借李崇的勢扳倒你?”
“對。”謝珩站起來,走到窗邊,“李崇答應他,只要我死了,就扶他當兵部尚書,再幫他運作,讓他繼承謝家的爵位。”
“爵位?”我一愣,“謝家不是只有首輔之位嗎?”
“我爹還有個爵位,鎮國公。”謝珩淡淡道,“只是這些年沒人提了。謝琮想要,我可以給他,但他不該用這種方式。”
他轉身看我:“阿昭,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沒想到他會問我。
“我……我覺得,應該先按兵不動。”我說,“李崇和謝琮現在不知道我們拿到了證據,他們還會繼續行動。等他們行動時,我們再收網。”
謝珩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他走回書案後,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木盒。
打開,裏面是一沓銀票。
他數了三張,遞給我。
“這是你第一個月的月錢。”
我接過一看,每張一百兩。
三百兩。
“大人,三兩銀子的賣身契,月錢三百兩?”我有點懵。
“你值這個價。”謝珩說,“春杏的信,值兩百兩。你看出謝琮的野心,值一百兩。”
他把木盒推過來:“以後你替我辦事,辦得好,加錢。辦不好,扣錢。很公平。”
我捏着銀票,心裏五味雜陳。
“大人不怕我拿了錢跑路?”
“跑唄。”謝珩笑了,“賣身契在我手裏,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有辦法把你抓回來。到時候,就不是扣錢這麼簡單了。”
他眼神暗了暗:“我會把你關起來,天天給我梳頭,直到你把頭發梳好爲止。”
我頭皮一麻。
“我一定好好學梳頭。”
謝珩滿意地點頭:“去吧,吃飯。記得去大廚房,我院裏的小廚房不開火,省錢。”
我:“……”
摳門是真的。
我退出書房,回到西跨院。
關上門,我把三百兩銀票攤在床上,看了很久。
這是我第一次,憑自己的本事賺到這麼多錢。
姨娘死的時候,我連一兩銀子的藥都買不起。
現在我有三百兩。
可以買很多藥,買很多衣服,買很多吃的。
但我最想買的,是那些害我爹、害我姨娘的人的命。
我收起銀票,藏在床板下的暗格裏。
然後躺下,盯着房梁。
謝珩這人,我看不透。
他摳門,卻舍得給我三百兩月錢。
他討厭我,卻願意用我。
他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又好像什麼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但不管怎樣,他現在是我的刀。
我要用好這把刀。
第一步,是救爹。
第二步,是報仇。
第三步……
我還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會再讓人欺負我了。
永遠都不會。
窗外月色很好。
我閉上眼睛,睡了這半個月來,第一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