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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被我平靜的目光刺痛了。
林彥行揚起的手,終究沒有再次落下。
他忽然換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面孔,仿佛剛剛那個暴怒的人不是他。
他上前一步,試圖將我擁入懷中。
我嫌惡地躲開,他撲了個空,臉色更加難看。
“遙遙,對不起。”
他放軟了聲音:
“我剛剛是太着急了,我怕你走錯路。”
“我是男人,脾氣上來控制不住,但我心裏全是爲了你好,你難道不知道嗎?”
他開始細數我們青梅竹馬的過往。
“遙遙,你怎麼能懷疑我對你的心呢?”
他的語氣充滿了委屈,好像我才是那個無理取鬧、辜負深情的人。
江雲如在一旁也抹起了眼淚,怯生生地拉着我的衣角。
“姐姐,你別怪彥行哥,都怪我。”
“我不該幫你收拾屋子,不該試穿媽媽的旗袍,你打我罵我吧,只要你們能好好的。”
林彥行立刻將她護在身後,用一種失望透頂的眼神看着我。
“你看看雲如多懂事!”
“你當姐姐的,就不能學學她的善良大度嗎?”
“我娶了你,以後雲如就是我妹妹,我們是一家人,你爲什麼非要這麼斤斤計較?”
他顛倒黑白,將他和江雲如的苟且之事,輕描淡寫地粉飾爲家人間的親近。
這就是林彥行,他永遠有辦法將一切錯誤都歸咎到我的身上。
見我依舊沉默不語,他嘆了口氣,使出了殺手鐗。
“我明天就把我媽接過來。”
“她老人家身體不好,半邊身子都動不了,以後就由你來照顧。”
“正好讓她老人家在婚前好好教教你規矩,怎麼當一個合格的林家媳婦。”
林彥行的母親,是村裏出了名的刻薄難纏。
前世,我就是被她磋磨了整整四十年,活得像個沒有靈魂的牲口。
現在聽到她的名字,我還是有些害怕。
林彥行見我臉色發白,以爲是他的話起了作用。
他滿意地走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這就對了,女人家,順從一點才有福氣。”
“別再想着上那個破專科了,照顧好我媽,照顧好未來的家,才是你該走的正道。”
“你放心,只要你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
第二天一早,林彥行就用板車將他半癱的母親拉了過來,堂而皇之地住進了我家最大的那間房。
他母親一進門,三角眼就挑剔地在我家掃來掃去。
“嘖嘖,真是窮酸氣。”
“這桌子也該扔了,椅子腿都晃了。”
“還有那牆上掛的兩個死人相,晦氣得很,趕緊給我摘了!”
她指着我父母的遺像,滿臉的鄙夷和不耐煩。
林彥行立刻笑着上前附和:
“媽,您說得對,我早就讓她把這晦氣玩意兒挪去牛棚了,她就是磨蹭。”
“等我們結了婚,專門給您返修翻修,這屋裏就敞亮了。”
我死死地攥着拳頭,指甲掐進肉裏,才沒讓自己當場爆發。
林彥行的母親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開始對我頤指氣使。
“那個誰,倒水去,沒看見我老婆子渴了嗎?”
“水太燙了!你想燙死我啊?”
“讓你重新倒一杯,你那是什麼臉色?還想不想嫁進我們林家了?”
江雲如則像只殷勤的蝴蝶,在我身邊飛來飛去。
“姐姐,我來吧,你肯定累了。”
“伯母,您別生氣,姐姐不是故意的。”
她越是懂事,就越顯得我笨手笨腳,忤逆不孝。
林母對着江雲如笑開了花,對着我卻永遠是橫眉冷對。
“還是雲如貼心,比某些白眼狼強多了。”
“彥行啊,我看雲如這姑娘就不錯,人勤快,嘴又甜。”
林彥行非但沒覺得他媽媽的話有絲毫不對,反而得意地對我說:
“雲遙啊,聽到了嗎?你跟雲如不一樣,除了我以外,哪裏還有男人願意娶你這樣的女人。”
在這樣內外夾擊的磋磨下,我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但爲了不打草驚蛇,我只能忍下來。
只要父親單位的同事到了,我就可以跟這些惡心的人徹底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