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仰頭飲了那碗溫熱的燕窩,我一步步回到自己那間陰冷潮溼的偏房。
十年了。
這根名爲“名分”與“指望”的弦,早在日復一日的磋磨中繃到了極致。
而今,在這碗燕窩殘羹漸冷的霧氣裏。
它終於,斷了。
房中銅鏡映出一張臉。
面色枯黃,眼下烏青,鬢邊已夾雜着數莖刺目的霜白。
那雙曾被人贊爲“秋水”的眸子,如今只剩疲倦和沉寂。
我這才驚覺,自己不過二十七八的年歲,形神卻已凋敝如暮年老嫗。
曾幾何時,我也是十裏八縣最明媚鮮活的姑娘。
家父雖只是七品縣令,卻官聲清正,勤政愛民。
母親更是持家有方,經商理財的手段不讓須眉。
雖非鍾鳴鼎食之家,卻也門庭和睦,衣食豐足,自有一番溫厚從容的底氣。
可如今,在這外強中幹的「華貴」侯府。
我像一株水土不服的植物,被抽幹了精氣神,只剩一副形銷骨立的軀殼。
想起初入侯府那年。
崔氏新喪,府中登時雞飛狗跳,到處都是悲戚與慌亂。
老夫人一病不起,稚子庭兒嗷嗷待哺,安宇沉浸在痛失摯愛中無力理事。
是我,一個遠房表親,不遠千裏而來,身兼數職晝夜操勞,才堪堪穩住了這搖搖欲墜的後宅。
那時安宇在病榻前,也曾用感激的眼眸看着我。
“這個家,多虧有你。”
就爲這一句話,我燃盡了十年青春,把自己活成了侯府最穩固的一塊墊腳石。
外間的喧鬧終於散盡。
房門被推開,安宇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卷舊書。
他慣常清俊的眉眼帶着疲色,愈顯疏離。
“給你。”他隨手將那卷書擱在坑邊的小幾上。
我目光落在那書上,心頭莫名一顫。
《衛夫人簪花小楷帖》。
他怎知我素習衛夫人書體?
所以......這是賠罪之物?
難道......今日在賓客前稱我遠親,他心中有愧?
還是見我督促庭兒功課辛苦,生出些許體諒?
那一瞬間,我沉寂的心竟泛起一絲微瀾。
我拿起書卷。
安宇解開外袍的系帶,聲音自上而下傳來,沒什麼溫度:
“庭兒開蒙練字,總不得其法。此帖乃名家所拓,你既是他伴讀,多費點心,好好督他臨摹。”
他褪下外袍,並未看我。
“明日開始,每日督他多練一個時辰。慈母多敗兒,你既擔了教養之責,便須嚴厲,莫要因心軟誤了他前程。”
我的手僵在半空。
原來不是給我的。
“還有......”
怔愣間,他已將我帶至榻邊,壓到身下。
“今日賓客往來,主院喧雜,怕是驚擾了莞莞素日的清淨。”
“明日你仔細擦拭一遍,尤其是供着莞莞詩稿那張檀案,務必一塵不染,旁的粗使下人,我不放心。”
說罷,便在我身上動了起來。
我激烈反抗,想推開他,踹他薄弱,卻被他強制翻身死死按住。
“侯爺。”我開口,聲音委屈又憤怒。
他動作未停,語態全是被打擾的不耐。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