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的前一天，爺爺奶奶給支意打了電話，問她爲什麼不能回家。
還說工作怎麼可以不放假，大不了不幹了，他們老兩口的退休金都可以給她，讓她別在外面受委屈。
支意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她在阮家經歷的事情沒告訴過家裏。
她開玩笑地說：“奶奶，我要是現在不幹了，我得賠一百萬的違約金，您和爺爺有這麼多積蓄嗎。”
“你這傻孩子你都籤了什麼賣命的合同啊，你爸爸沒給你把關嗎？”
她搖頭：“爸爸當時還催我趕緊來上班呢。”
爺爺眉頭一皺：“小意啊，你不想幹就不幹了，我們把房子賣了給你湊錢。”
支意笑着說：“好啦，我騙你們的，沒那麼高的違約金。”
但也不少，是五十萬。
奶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明天得回來，哪有不讓人放假的道理，他們要是不放人我就上門去討說法。”
“奶奶，我知道你厲害，但還輪不到你出手。”
掛斷電話，她放空了一會兒才回臥室。
阮榆安靜地躺在床上，目光盯着門口的方向，她進來以後他的視線就圍着她轉。
她坐到床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阿榆，你知道明天是中秋節吧？我得回家一趟。”
他以爲這事情會因爲他生病而翻篇，現在看來並沒有。
他看着她的眼睛：“小意，我身體還很不舒服，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我不是丟下你，我晚上就回來了，你聽話一點。我已經兩個多月沒回家了，我必須得回去一趟。”
他的語氣沒有預料中的不滿，支意以爲他今晚應該會好說話一點。
她哄道：“你乖乖在家，我晚上回來給你帶禮物。”
“我不要。”他突然大聲說，“我不要禮物！”
又來了。
支意沉默地看着他。
他語氣變得可憐：“小意，不要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
她感到一陣無力涌上心頭。
跟他是溝通不了的，她起身想要去樓下找林管家。
看見她往外走，他立馬跟着下床了，他拉住了支意的手臂：“小意，你要去幹什麼？”
她暫時不想和他說話，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我去樓下一趟，你先睡。”
他不可能先睡，他根本睡不着。
“我要跟你一起。”
支意直接甩開了他，不耐煩地呵斥：“我讓你睡覺，別跟着我。”
被她甩開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真的停住了腳步，沒再跟上去。
支意快步走到樓下找到了林管家，對她說：“姐，我明天早上要回家一趟，阮榆你自己照顧吧，我晚上就會回來。”
通過她連名帶姓的稱呼和她疲憊的神情，林管家猜到他們又因爲回家的事鬧矛盾了，她沒有追問，點了下頭：“好，我明天早上讓司機送你回去。”
支意已經爲少爺做得夠多了，兩個多月寸步不離地守着少爺，她心裏很感激。
支意回了房間，看見阮榆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頓在原地。
她心裏煩，直接忽略他躺在了床上。
她決定今晚不會再和阮榆說一句話，他太不聽話了，她也累了。
可阮榆也打定了主意，支意不理他他就要這樣一直站着。
她閉着眼睛，腦中思緒萬千，根本睡不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阮榆還是沒動。
他能站一晚上，她卻做不到無動於衷。她還是妥協了。
她坐了起來，看見他的身體雖然面朝門口，臉卻偏着對準了她。
這一個小時，他一直在看着她。
她沒好氣地說：“你打算這樣站到天亮是嗎？有你這樣的脾氣嗎？天天生氣，煩死你了。”
她把心裏話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你這個人專制，獨裁，就因爲你有病所有人都必須圍着你轉是嗎？阮榆，我是個人，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可愛。”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麼多罵他的話，還是從她嘴裏說出來，他的心髒似乎破了好多小洞，一直在漏風。
“我不是一定要哄着你，你再這樣下去我不會再跟你說一句話。”
難過的時候可以流淚，眼淚能帶走身體一部分的苦痛，這是他認識支意以後發現的。
可今天似乎沒用了，他的眼睛在流淚，心還是很痛。
他望着支意，艱難地開口：“小意，不要罵我、別討厭我。”
支意閉上了眼睛，選擇視而不見。
她以爲她說了這麼一大段話他會聽話地上床睡覺，可他還是沒有。
她受不了地起身把他推倒在了床上，不顧他還在流淚的樣子，強行把被子蓋在了他身上。
她背對着他躺下，不再管他。
她不知道阮榆哭了多久，他哭起來是無聲的，她沒有翻身去看他。
凌晨，她半夢半醒地睡了過去。
她在早上八點睜開了眼，下意識地看向了旁邊的阮榆。
他醒着，雙眼的紅血絲很重，看來是一晚上沒睡。
兩人對視了一秒，支意防止他跟着她起床，說了一句：“我回房間洗漱。”
他坐了起來，沉默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她丟下一句：“洗漱完直接下樓吃飯吧。”
支意回房間快速洗漱然後換了衣服，她走到樓下，林管家問她要不要吃完早飯再回去。
她搖了搖頭：“姐，阿榆不想讓我離開，他等會兒肯定會發脾氣。”
林管家拿阮榆毫無辦法：“讓他鬧一場消消氣也好。”
“姐，我已經在盡力想要改變他了。”
“小意，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少爺也確實在變好，只是他性格太犟了，你能說動他一點已經很好了，確實不能事事都順着他，這對他的病情也沒有幫助。”
好在林管家是個明辨是非的人，不會無腦袒護自己的少爺。
“姐，那我回家了，阿榆應該馬上就下來了，讓大家都躲遠點吧，你小心別受傷了。”
林管家說：“放心，我有經驗。”
——
到爺爺奶奶家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車開了十幾分鍾她就睡着了。
“支小姐，醒醒，到了。”
支意清醒了不少，對司機道謝後下了車。
她拿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林管家的消息，居然沒有。
難道阮榆沒有發脾氣？
她一邊想着一邊進了小區。
在家裏其樂融融地吃了頓中飯，下午約了朋友出門逛街。
朋友提議去看新出的電影。
她感到一陣頭疼：“我就不去了，這段時間天天看看電影，我都應激了。”
回家吃了晚飯她就準備回阮家了。
晚上八點，她坐上了來接她的車，林管家給她打來電話。
“小意，你直接到醫院來吧，少爺住院了。”
支意懵了。
爺爺奶奶家離醫院不遠，她很快趕了過去。
是她所在的外科，還是那間VIP病房。
林管家站在病房外，她着急地問：“阿榆爲什麼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