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鏘——!”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金屬摩擦皮革的輕響!

玄青的刀鋒,如同暗夜中驟然劃過的、來自地獄的冷電,無聲地滑出刀鞘!

昏暗搖曳的火光下,一道玄青色的、近乎墨色的寒芒,帶着一股決絕的殺意和刺骨的冰寒,驟然亮起!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皮肉的悶響!

冰冷的刀鋒,精準而狠厲地,狠狠扎入了頭狼撲擊時暴露出的、相對柔軟的咽喉下方!

滾燙的、帶着濃重腥氣的狼血,如同噴泉般,瞬間激射而出!濺了格根塔娜滿頭滿臉!

“嗷嗚——!!!” 頭狼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巨大的沖勢被硬生生遏制!劇痛讓它瘋狂地扭動掙扎,利爪胡亂地抓撓!

格根塔娜被它巨大的力量帶得翻滾出去!左腿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

但她死死咬着牙,雙手緊握刀柄,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柄深深刺入狼喉的短刀,狠狠地向下、向側面,瘋狂地切割、攪動!

“噗嗤!嗤啦——!”

更多的熱血噴涌!狼喉的軟骨和氣管被硬生生割斷!

頭狼的掙扎迅速變得無力,幽綠的獸瞳中充滿了痛苦和難以置信,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四肢抽搐着,鮮血如同小溪般從頸部的巨大創口汩汩涌出,瞬間染紅了冰冷的洞底!

血腥味如同炸彈般在狹小的冰洞裏彌漫開來!

洞口外,那些原本蠢蠢欲動、準備一擁而上的狼群,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反殺徹底震懾!

同伴淒厲的慘嚎和噴涌的鮮血,瞬間澆熄了它們凶殘的氣焰!

幽綠的狼瞳中閃過一絲驚懼和猶豫,擁擠在洞口的身影出現了短暫的混亂和退縮!

“嗚…嗚…” 低沉的、充滿忌憚的嗚咽聲在狼群中響起。

機會!

格根塔娜渾身浴血,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

她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燃燒着瘋狂的火焰!

趁着狼群被震懾的瞬間,她不顧左腿鑽心的劇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撲向洞口!

手中那柄沾滿滾燙狼血的玄青短刀,被她當作撬棍,狠狠插進洞口冰壁的縫隙!

“給我——開!!!”

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咆哮!

“喀嚓!”

堅冰碎裂!

她猛地撞開擋在洞口的幾頭驚疑不定的餓狼!

火紅的身影,如同浴血的鳳凰,帶着一身的狼血和刺骨的冰寒,決絕地沖入了洞外那狂暴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漫天風雪之中!

身影瞬間被翻滾的慘白所吞沒!

只有那柄玄青的短刀,刀鋒上淋漓的狼血在刺骨的風雪中迅速凍結成暗紅的冰晶,末端那顆羊脂白玉,在無邊的混沌慘白中,如同一點微弱的、不屈的星芒,一閃而逝。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狂風吹散的雪霧,驟然破碎、消散!那刺骨的嚴寒、濃重的血腥、狂暴的風雪、不屈的身影……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無數冰冷的碎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後抽離!

“嗬!”

我猛地從工作椅上向前撲倒!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工作台邊緣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

眼前瞬間一片漆黑,金星狂舞!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如同失控的戰鼓,每一次搏動都帶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窒息感!

喉嚨像是被冰棱刺穿,又冷又痛,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修復室裏回蕩,如同瀕死的野獸。

雙手死死抓住工作台的邊緣,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指甲在光滑的金屬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才勉強支撐住身體,沒有徹底栽倒。

額角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溫熱的液體順着太陽穴緩緩流下——是冷汗,還是剛才那一下撞擊真的磕破了皮?

修復室裏恒定明亮的冷白光,此刻白得刺眼,帶着一種不近人情的殘酷。

耳邊似乎還殘留着冰原狼淒厲的慘嚎和風雪狂暴的呼嘯,嗡嗡作響,蓋過了恒溫恒溼系統細微的嗡鳴。

鼻尖仿佛還縈繞着那股濃重刺鼻的、混合着狼血腥膻和冰原寒氣的死亡氣息。

我閉上眼,大口喘息着,過了許久,狂亂的心跳才稍稍平復,眼前的黑暗和金星也漸漸散去。

額角的刺痛和掌心的冰冷提醒着我剛才那場跨越時空的“目睹”是何等真實而慘烈。

目光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和一絲劫後餘生的虛脫感,重新落回到工作台上那柄玄青短刀上。

它靜靜地躺在那裏,墨玉般的刀身流淌着幽暗的光澤,刃口薄如蟬翼的鋒銳依舊潛藏。那三個靠近刀鐔、被人以暴烈手法鑿刻出的品字形凹坑,在冷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刺眼。

坑底殘留的暗紅斑點,如同永不幹涸的詛咒。

我拿起高倍放大鏡,手因爲心緒的激蕩而有些微顫。

鏡片緩緩移動,聚焦在最靠近刀鐔的那個、邊緣最爲翻卷的凹坑深處。

強光如同探照燈,刺入那幽暗的金屬傷痕。

在放大鏡的視野下,坑底那點暗紅色的斑點被無限放大。

它的色澤並非均勻的鐵鏽紅。

在冷光下,呈現出一種極其復雜的層次:最深處是濃得化不開的暗褐,邊緣則浸潤着一圈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更偏向暗紫的色澤。

斑點周圍的精鋼紋理,呈現出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被強酸腐蝕過的扭曲形態。

那不是簡單的血跡氧化。

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液體,在巨大的力量沖擊下,被強行擠壓、沁入鋼鐵最深處,又在漫長歲月中徹底融合、凝固、異變後留下的——雙重烙印。

坑底最核心的暗褐,帶着鐵鏽般的沉滯,如同頭狼噴濺的、滾燙而腥膻的獸血。

而邊緣那一圈若有若無的暗紫,則透着一股更加陰冷、更加深沉的怨毒,如同冰魄血蓮被捏碎時,那如同凝固心血般、帶着奇異藥草苦澀的——花汁。

冰冷的刀鋒,曾飽飲過掠食者的熱血,也曾沾染過救命靈藥的殘汁。

這柄沉默的凶器,最終封印了一個少女在絕境中迸發出的、超越生死的全部瘋狂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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