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峰會當天，許沐晴比約定時間提前半小時到達會場。她選了一套深藍色西裝套裙，既專業又不失柔美，發髻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耳垂上只戴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釘。
"許分析師。"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沐晴轉身，看到程遠川穿着一套炭灰色西裝，襯衫是少見的淺藍色，襯得他膚色越發幹淨利落。他手中拿着兩杯咖啡，遞給她一杯。
"黑咖啡，不加糖。"程遠川說，"希望我沒記錯。"
許沐晴接過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絲微妙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沒錯，謝謝。"她抿了一口，苦澀中帶着醇香，"您怎麼知道我會提前到？"
程遠川嘴角微揚："因爲我了解你的工作習慣。"
這句簡單的話讓許沐晴心頭一暖。過去幾周的合作，他們確實已經熟悉了彼此的工作節奏。
會場內人頭攢動，各大金融機構的代表三三兩兩交談着。許沐晴一眼就看到了天盛科技CEO王健——他站在角落的一張小桌旁，正專注地擺弄着一副圍棋。
"看來傳言是真的。"程遠川低聲說，"王健果然用棋局考驗合作夥伴。"
許沐晴仔細觀察那個棋局，突然瞳孔微縮——這布局她見過！在程遠川辦公室那幅山水畫的一角，就隱藏着幾乎相同的棋局。這不是巧合。
"程總監，那幅山水畫..."她小聲問道。
程遠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你注意到了？那是王健三年前送給我的禮物。棋局是他設計的'困龍局'，據說至今無人能解。"
許沐晴心跳加速："您解開了？"
"沒有。"程遠川搖頭，"但我研究過所有可能的走法。記住，王健不在乎輸贏，他在意的是對手的思考方式。"
兩人向王健走去。對方抬頭，銳利的目光在程遠川和許沐晴之間掃過。"程總監，久違了。"王健聲音洪亮，"這位是？"
"許沐晴，我們公司的首席分析師，天盛項目的負責人。"程遠川介紹道。
王健挑眉："讓這麼年輕的小姑娘負責這麼重要的項目？"他轉向許沐晴，"會下圍棋嗎？"
許沐晴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略懂一二。王總這局是'困龍局'吧？黑子看似被困，實則暗藏殺機。"
王健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有意思！來，試試看。"他示意許沐晴坐下。
程遠川微微點頭鼓勵。許沐晴深吸一口氣，坐在王健對面。她執起一枚黑子，沒有急着落下，而是仔細觀察整個棋盤。
"困龍局的關鍵在於..."她緩緩說道，同時回憶起程遠川辦公室那幅畫的細節，"反其道而行之。常人以爲要突圍，實則應該..."她將黑子落在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位置。
王健眼睛一亮："不錯！"他迅速落下一枚白子，"繼續。"
許沐晴感到背後有雙眼睛在注視——程遠川正靜靜站在她身後，像一座堅實的靠山。她又落下幾子，每一手都出人意料卻又合乎棋理。
"你學過這個局？"王健突然問道。
許沐晴微笑："沒有。但我相信任何困境都有突破口，關鍵在於轉換視角。"
王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程遠川："程總監帶了個好徒弟啊。"他推盤而起，"這局算你贏了一半。走，去VIP室詳談。"
談判進行得異常順利。王健對許沐晴提出的技術估值模型很滿意，尤其欣賞她在專利到期問題上的創新解決方案。
"將專利授權與後續研發捆綁，這個想法很大膽。"王健贊許道，"但你們的風險控制呢？"
程遠川適時接過話題："我們設計了階梯式投資方案，每個階段都有明確的KPI和退出機制。"他拿出一份精簡版方案，"具體條款在這裏。"
王健翻閱文件，頻頻點頭："嚴謹但不失靈活。程總監，你們這個組合..."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人，"很有意思。"
會談結束時，王健已經口頭同意了合作框架，只等法務部門敲定細節。許沐晴和程遠川一起送王健到電梯口。
"許分析師，"王健臨別時說，"下周我公司有個技術展示會，希望你能來參加。"他遞給許沐晴一張名片，"直接聯系我助理安排行程。"
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王健認可了她的專業能力，願意建立直接聯系。許沐晴鄭重接過名片："一定到場，謝謝王總。"
電梯門關上後，許沐晴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已經微微汗溼。程遠川遞給她一瓶水："表現不錯。"
"多虧您提前告訴我王健的喜好。"許沐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那幅畫裏的棋局幫了大忙。"
程遠川搖頭："認出棋局只是開始，你的解題思路才是關鍵。"他頓了頓，"王健很少對第一次見面的人發出私人邀請。"
許沐晴心頭涌起一陣成就感。正當她想說什麼，餘光瞥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林志豪正舉着手機，明顯是在偷拍他們。注意到被發現了，林志豪迅速收起手機，假裝在看牆上的海報。
"別理他。"程遠川低聲道，"峰會還有兩場論壇，我們去露個面就走。"
下午的論壇平淡無奇。許沐晴注意到林志豪頻繁出入會場，不時與人交頭接耳。有幾次，她甚至看到他與天盛的幾位高管熱絡交談。
"他在挖牆角。"茶歇時，程遠川一語道破，"不過不用擔心，王健已經認可了你，其他人翻不起浪。"
傍晚，峰會主辦方安排了招待晚宴。許沐晴換了一條香檳色的晚禮服，頭發鬆散地披在肩上。電梯裏，她遇到了同樣準備赴宴的程遠川。
程遠川罕見地穿了正式晚禮服，修長的身材被剪裁精良的西裝襯托得越發挺拔。看到許沐晴，他明顯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才移開。
"您今天很帥。"許沐晴脫口而出，隨即爲自己的直白感到尷尬。
程遠川嘴角微揚："你也很...專業。"他選了個奇怪的形容詞，但眼神中的贊賞顯而易見。
晚宴上，許沐晴被安排與幾位科技公司高管同桌，程遠川則在主桌就座。席間，一位天盛的副總頻頻向許沐晴敬酒，言語間多有試探。
"許小姐這麼年輕有爲，想必是程總監的得意門生吧？"副總笑眯眯地問。
許沐晴禮貌地抿了一口酒："程總監確實教會我很多，但天盛項目是團隊合作的成果。"
"是嗎？"副總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林志豪，"我聽說林經理才是這個項目的原定負責人。"
許沐晴心中一凜，但面上不顯："公司根據專長分配任務，都是爲了項目成功。"
晚宴進行到一半，許沐晴去洗手間補妝。出來時，走廊拐角處傳來壓低的聲音：
"材料都準備好了嗎？"是林志豪的聲音。
"放心，足夠讓陳總重新考慮項目負責人選。"另一個聲音回答，許沐晴認出是天盛的一位部門總監。
"記住，重點突出程遠川和許沐晴的非正常工作關系..."林志豪的聲音漸行漸遠。
許沐晴靠在牆上，心跳如鼓。林志豪不僅想搶項目，還想利用她和程遠川的關系做文章。她必須警告程遠川。
回到宴會廳，許沐晴發現程遠川不在座位上。服務員告訴她，程總監有些不適，先回房間休息了。
許沐晴立刻撥通程遠川的電話，但無人接聽。她決定去他房間當面告知。電梯上行時，她不斷回放林志豪的話，越想越不安。
來到程遠川的房門前，許沐晴剛要敲門，突然聽到裏面傳來爭執聲。
"...我說過不要再聯系我！"是程遠川壓抑着怒氣的聲音。
"遠川，你必須聽我解釋！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一個女聲帶着哭腔回應。
許沐晴僵在原地——是蘇雯！她怎麼會在這裏？
"解釋什麼？解釋你如何僞造數據？解釋你如何利用我的信任？"程遠川的聲音冰冷刺骨，"現在請你離開。"
門內傳來腳步聲，許沐晴慌忙躲到拐角處。片刻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紅着眼睛沖出來，快步走向電梯。即使情緒激動，她依然美麗優雅，一身得體的職業裝襯出知性氣質。
許沐晴等電梯關門後才走出來，猶豫是否還該敲門。最終，她決定發條短信簡要說明情況，讓程遠川明天再做定奪。
回到自己房間，許沐晴輾轉難眠。蘇雯的出現打亂了一切。她爲什麼突然來找程遠川？林志豪知道這事嗎？無數問題在腦海中盤旋。
凌晨兩點，手機突然震動。是程遠川的短信："剛看到你的消息。方便現在談談嗎？我在你房門外。"
許沐晴一驚，趕緊整理了一下睡袍，確認穿戴整齊後才開門。程遠川站在走廊暖黃的燈光下，眼下有明顯的陰影，顯然也沒休息好。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他聲音沙啞，"關於林志豪的事，我們需要對策。"
許沐晴側身讓他進門。程遠川在沙發坐下，直奔主題："林志豪聯系了蘇雯，想利用她來打擊我。"
"什麼？"許沐晴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怎麼會..."
"大學同學。"程遠川苦笑，"我早該想到的。蘇雯說她被林志豪欺騙，提供了些半真半假的信息。"
許沐晴給他倒了杯水："她來警告您？"
程遠川接過水杯，手指微微發抖："她說林志豪計劃在明天的閉門會議上發難，質疑你的專業資格和我任命你的動機。"
許沐晴握緊拳頭："那我們該怎麼辦？"
"首先，"程遠川直視她的眼睛，"我需要知道，你是否願意繼續面對這些風波？如果不想，我可以安排你調去其他項目。"
"當然要繼續！"許沐晴毫不猶豫，"我不會被這種卑鄙手段嚇退。"
程遠川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好。那麼明天，無論發生什麼，記住一點——專業是我們的最佳武器。林志豪可以玩弄政治，但在專業領域，他不是你的對手。"
兩人詳細討論了應對策略，不知不覺天已微亮。程遠川看了看表："休息兩小時吧，九點會議開始。"
送程遠川到門口時，許沐晴忍不住問："您...相信蘇雯的話嗎？"
程遠川的背影僵了一下："不重要了。"他沒有回頭，"過去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這句話像一把小刀，輕輕劃過許沐晴的心。她不確定程遠川指的是工作上的錯誤，還是感情上的。
短暫休息後，許沐晴換上最正式的職業裝，精心整理了所有項目材料。今天的閉門會議將決定天盛項目的最終走向，她必須萬無一失。
酒店會議室裏，十幾位天盛和投資方的代表已經就座。許沐晴注意到林志豪坐在陳總旁邊，正低聲說着什麼。陳總面色凝重，不時點頭。
程遠川最後一個入場，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氣場強大得讓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各位早上好。"他開門見山，"今天我們討論天盛項目的最終方案。許分析師將爲大家詳細介紹技術估值部分。"
林志豪突然舉手："陳總，在開始前，我有重要情況需要說明。"
陳總點頭示意。林志豪站起來，一臉嚴肅："經過多方了解，我對許分析師負責如此重要項目的能力表示質疑。"他拿出一疊文件，"這裏有幾位天盛高管的反饋，他們認爲許分析師經驗不足，且與程總監存在非正常工作關系。"
會議室一片譁然。許沐晴感到所有目光都刺向她，臉頰發燙，但腰背挺得更直。
程遠川面不改色："林經理，請具體說明什麼叫做'非正常工作關系'？"
林志豪冷笑："比如昨晚，有人看到許分析師深夜出入您的酒店房間。"
許沐晴握筆的手微微發抖，但程遠川依然鎮定："討論工作到深夜在投行很常見。或者林經理認爲，女性員工晚上不該工作？"
這個巧妙的回應讓幾位女性參會者點頭贊同。
"還有，"林志豪不甘示弱，"許分析師與天盛高管交流時，多次強調自己是項目'負責人'，這與公司內部的分工安排不符。"
許沐晴終於忍不住了："林經理，請問您參與過天盛項目的哪部分工作？"她聲音清晰，"您了解技術估值模型的結構嗎？知道我們設計的風險對沖方案嗎？"
林志豪一時語塞。
許沐晴轉向陳總："陳總，這裏有我整理的項目全流程記錄，每個決策都有數據支持。"她遞上一份文件，"至於我的資格..."她又拿出一疊材料，"這是我的學歷證書、專業資格證明，以及過去三年參與的所有項目評估報告。"
程遠川適時補充："許分析師是天盛項目的最佳人選，這一點王健董事長也認可了。如果因爲一些毫無根據的傳言就更換負責人，恐怕會影響天盛對我們的信任。"
陳總翻閱着許沐晴提供的材料，眉頭漸漸舒展："這些數據很扎實。"他看了一眼林志豪，"林經理，你的顧慮我理解，但在專業面前，其他都是次要的。"
會議隨後轉入正題。許沐晴流暢地講解了技術估值模型和風險控制方案，對每一個提問都應對自如。程遠川則從宏觀角度補充了市場分析和退出機制。
兩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就像合作多年的搭檔。當林志豪再次試圖質疑某個技術細節時，許沐晴和程遠川幾乎同時拿出數據反駁，連用的案例都一模一樣。
會議結束時，天盛方面明確表示希望繼續由許沐晴主導項目。陳總也當場拍板，確認了她的負責人地位。
"不過，"陳總最後說，"程總監要加強對項目的監督。我希望你們每周向我聯合匯報。"
離開會議室，許沐晴長舒一口氣。程遠川走在她身邊，低聲道："表現很好。"
"多虧您的指導。"許沐晴真誠地說，"不過林志豪不會就此罷休。"
程遠川目光深邃："我知道。但記住，在職場，最終說話的還是實力和業績。"他頓了頓，"收拾一下，一小時後我們回公司。"
回到酒店房間，許沐晴剛換好衣服，門鈴響了。開門一看，是酒店服務員，手捧一束白色馬蹄蓮。
"許小姐，這是給您的。"
花束中夾着一張卡片，上面只有簡單一行字："專業第一。——C"
許沐晴捧着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一刻，所有的壓力和委屈都煙消雲散。她知道，前方的路依然充滿挑戰，但至少，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