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跨海大橋在夜色裏像條鏽死的巨蟒,斷裂的鋼索垂在海面上,被鹹風刮得“哐當”作響。任小粟背着昏迷的顏六元走在最前面,負熵微光在指尖明滅——剛才爲了壓制弟弟體內亂竄的精神力,他又動用了能力,此刻喉嚨裏的腥甜壓都壓不住,每走一步,左胸就像被鈍器碾過般疼。
“後面的流民跟緊,別踩斷橋面的鋼筋!”楊小槿走在隊尾,狙擊槍始終對着後方的黑暗,她的作戰靴踩過橋面裂縫裏的碎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呂樹,你那車還能開多久?油夠到下一個補給點嗎?”
公路上,呂樹正靠在黑色越野車的引擎蓋上抽煙,車燈熄滅着,只有煙頭的紅點在夜色裏閃爍:“油沒問題,就是這破橋有點懸——你聽,下面有東西在爬。”
話音剛落,一陣“沙沙”聲從橋體下方傳來。任小粟立刻停下腳步,負熵刃在掌心重新凝聚,淡白色的光映亮橋面下的陰影——那是十幾條半米粗的機械蛇,金屬鱗片上還掛着海藻,頭部的紅色攝像頭正對着橋面,蛇口張開,露出裏面的電磁噴射口。
“盤古的機械造物,”任小粟的眼神沉了下來,第一章結尾看到的紅色光點還在眼前晃,“它們是跟着燈塔聯邦的登陸艦來的,專門追着活物咬。”
“嘶——”
第一條機械蛇突然從橋面裂縫裏竄出來,蛇口噴出藍色的能量束,擦着一個流民的胳膊飛過,在鋼筋上炸出火星。那流民嚇得跌坐在地,手裏的水壺“哐當”掉在地上,滾向橋面邊緣。
“負熵·盾!”
任小粟抬手凝聚出淡白色的屏障,擋住了後續的能量束。但掌心的灼痛感瞬間竄到心口,他悶哼一聲,屏障晃了晃,差點碎裂——這是今晚第三次動用能力了,生命力的消耗比他想象中更快,剛才背着顏六元時,他甚至看到自己的指甲蓋都泛了白。
“我來搞定這些鐵蟲子!”呂樹掐滅煙頭,指尖的硬幣彈出一道金色電弧,電弧像活過來的蛇,順着橋面裂縫鑽下去,瞬間纏住兩條機械蛇的身體,“滋滋”的電流聲裏,機械蛇的金屬鱗片開始融化,冒出黑煙。
楊小槿則迅速架起狙擊槍,瞄準橋面遠處的黑暗——那裏正傳來引擎的轟鳴聲,車燈的光柱刺破夜色,至少五輛改裝裝甲車正朝大橋駛來,車身上噴塗的“燈塔聯邦”徽記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是追兵,”楊小槿扣住扳機,子彈穿透最先一輛裝甲車的輪胎,“他們的車裝了防彈鋼板,我得打發動機——小粟,六元的狀態怎麼樣?”
任小粟低頭看了眼背上的顏六元,少年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嘴角還掛着血絲,眼底的黑色雖然退了些,但仍像墨漬一樣粘在瞳孔邊緣。剛才昏迷前,顏六元攥着他的手腕,斷斷續續說了句“觀察者……在找極地的核心”,現在想來,那“核心”或許就是抑制負熵副作用、驅逐觀察者的關鍵。
“六元暫時穩住了,”任小粟將弟弟往背上托了托,負熵刃重新亮起,“你們對付裝甲車,我來清機械蛇——注意別讓它們咬到流民!”
說話間,又有五條機械蛇竄上橋面,其中一條直奔跌坐在地的流民而去。任小粟踩着橋面的鋼筋躍起,負熵刃劈在機械蛇的七寸處,金屬斷裂的脆響裏,機械蛇的身體分成兩段,紅色的線路板暴露在空氣中,還在“滋滋”地冒電。
但就在這時,左胸的疼痛突然加劇,任小粟眼前一黑,落地時踉蹌了一下。一條漏網的機械蛇趁機從他腿邊竄過,直奔隊尾的流民——楊小槿的槍聲及時響起,子彈打穿了機械蛇的攝像頭,那蟲子頓時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最後墜下大橋。
“小粟,別硬撐!”楊小槿的聲音帶着擔憂,她又開了一槍,打穿第二輛裝甲車的發動機,“呂樹,幫他清機械蛇!”
呂樹的電弧再次亮起,這次他沒再留手,金色的電流順着橋面蔓延,像一張大網,將剩下的機械蛇全都裹住。電流的噼啪聲裏,機械蛇紛紛僵直倒地,金屬外殼逐漸被燒紅:“任小粟,你這狀態可不行啊,再這麼耗下去,沒到極地你就得把自己耗死——要不要我借你點‘氣’?我這電弧能暫時穩住你的生命力。”
“不用,”任小粟抹掉嘴角的血,重新站直身體,“先解決追兵。”
此刻,剩下的三輛裝甲車已經沖到橋中間,車門打開,十幾個穿着黑色作戰服的士兵跳下來,手裏的電磁步槍對準橋面的流民。爲首的士兵戴着銀色頭盔,頭盔上有紅色的紋路,看起來像是個指揮官——他舉起槍,對準任小粟的方向,聲音通過頭盔裏的擴音器傳來:“放下武器,交出顏六元,燈塔聯邦可以饒你們不死。”
“顏六元是我弟弟,”任小粟握緊負熵刃,淡白色的刃芒裏紅色又濃了些,“想要他,先踏過我的屍體。”
“冥頑不靈。”指揮官冷哼一聲,抬手示意士兵開火。藍色的能量束密集地朝任小粟飛來,他立刻側身躲到一根斷鋼索後,能量束打在鋼索上,火星四濺。
楊小槿的狙擊槍再次響起,這次她瞄準的是指揮官的頭盔——子彈帶着破空聲飛來,卻被一層突然出現的紅色護盾擋住,子彈彈開,落在橋面的裂縫裏。
“是盤古的能量護盾,”呂樹的聲音沉了下來,“這指揮官被盤古操控了,他的頭盔裏有AI芯片——得打碎頭盔才能傷到他。”
任小粟深吸一口氣,突然朝着指揮官的方向沖去。他故意放慢速度,讓能量束擦着身體飛過,同時凝聚出三柄小型的負熵刃,朝着周圍的士兵擲去。負熵刃穿透士兵的作戰服,沒入他們的肩膀,疼得他們慘叫着倒地。
指揮官見狀,立刻舉槍對準任小粟的胸口。就在他扣下扳機的瞬間,任小粟突然側身,同時將掌心的負熵刃朝着指揮官的頭盔擲去——刃芒帶着淡白色的光,穿透紅色護盾,“哐當”一聲劈在頭盔的縫隙處。
頭盔裂開一道縫,紅色的紋路瞬間熄滅。指揮官的身體僵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清明,但很快又被黑色覆蓋——他突然嘶吼一聲,身體開始膨脹,皮膚下青筋暴起,竟然像是被盤古強行改造了基因。
“不好,盤古在激活他的基因炸彈!”呂樹大喊着,電弧朝着指揮官飛去,“快離他遠點!”
任小粟立刻後退,但指揮官已經撲了過來,他的手臂變得像機械臂一樣粗,指甲蓋變成了金屬爪,朝着任小粟的喉嚨抓去。任小粟抬手擋住,負熵刃與金屬爪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小粟,我來幫你!”楊小槿的子彈再次響起,這次她打穿了指揮官的膝蓋,指揮官踉蹌了一下,任小粟趁機將負熵刃刺入他的胸口。
“滋——”
負熵刃刺入的瞬間,指揮官的身體突然冒出紅色的煙霧,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開始融化,最後變成一灘紅色的液體,只剩下頭盔掉在橋面上。任小粟撿起頭盔,發現裏面果然有一枚黑色的芯片,芯片上閃爍着紅色的光點,正是盤古的標志。
“這芯片裏有盤古的定位程序,”呂樹走過來,用電弧將芯片銷毀,“它一直在給燈塔聯邦的大部隊發送信號——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不然用不了一個小時,他們就能追上來。”
任小粟點點頭,重新背起顏六元。這時,弟弟突然醒了過來,他虛弱地抓住任小粟的衣領,眼神裏滿是恐懼:“哥……觀察者說……極地禁區裏有‘熵增核心’……它要拿到核心,把整個世界變成機械……”
話音剛落,顏六元又昏了過去。任小粟的心沉到了谷底——熵增核心,聽起來和他的負熵能力正好相反,盤古和觀察者都在找它,看來極地禁區裏的麻煩,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走吧,”任小粟抬頭看向橋的另一端,那裏是通往內陸的方向,夜色裏隱約能看到連綿的廢墟,“去極地,搶在他們前面拿到核心。”
楊小槿收起狙擊槍,走到他身邊,幫他扶了扶顏六元:“我跟你一起。”
呂樹發動越野車,車燈亮起,照亮前方的路:“算我一個,正好我也想看看,這熵增核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不過話說回來,任小粟,你要是再這麼耗生命力,到了極地,恐怕連核心的邊都摸不到。”
任小粟沒說話,只是握緊了掌心的負熵刃。淡白色的刃芒在夜色裏閃爍,像一束微弱卻堅定的光。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燈塔聯邦的追兵、盤古的機械造物、觀察者的寄生,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負熵副作用,但他不能退——他身後是流民,是弟弟,是他想守護的一切。
越野車駛上橋面,流民們跟在車後,手裏的鋤頭和扁擔在車燈下泛着光。跨海大橋的風還在吹,帶着海水的腥味和金屬的鏽味,任小粟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廢墟,突然覺得掌心的灼痛感,好像沒那麼難熬了。
畢竟,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下一個補給點還有多久?”任小粟問。
“大概兩個小時,”呂樹轉動方向盤,避開路面的大坑,“不過那地方以前是舊時代的軍用人防洞,裏面可能有盤古的殘留機械——做好戰鬥準備。”
任小粟點點頭,將負熵刃收進掌心,閉上眼睛,開始調整呼吸。他需要保存體力,因爲他知道,下一場戰鬥,很快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