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胡楊的心髒,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坐在地上,背靠着門板,像一尊被釘住的雕塑,連呼吸都忘記了。胡小棠那雙清澈得過分、此刻卻銳利如刀的眼睛,正穿透昏暗的光線,牢牢鎖在他臉上。
房間裏死寂無聲。客廳裏父母因那筆“天降”醫藥費而激動的抽泣和含混話語,仿佛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只有兄妹兩人在無聲地對峙,空氣凝滯得能擰出水來。
胡小棠的視線,緩緩地從哥哥蒼白的、帶着明顯熬夜痕跡的臉上移開,再次落回那個巨大的舊書架上。她的目光精準地掃過書架底部那條不起眼的縫隙——那裏,似乎比周圍的地板顏色略深一點點,像是……被什麼東西長時間捂熱的痕跡?她的鼻翼又微微翕動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極其微弱的、不屬於書本的……一種混合着汗味、灰塵和某種特殊海綿材料的悶濁氣息。
她的眉頭蹙得更深了。沒有尖叫,沒有質問,甚至沒有一絲這個年紀女孩該有的大驚小怪。只有一種近乎可怕的沉靜和洞悉一切的探究。
“哥,”胡小棠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打在胡楊緊繃的神經上,“你房間裏……有東西在‘喘氣’。”她的措辭精準而詭異,不是“發熱”,而是“喘氣”。
胡楊腦子裏嗡的一聲。完了!隔音棉捂得太嚴實,加上長時間直播,那個狹小空間裏的空氣不流通,熱量積聚,呼吸產生的微弱氣流……這些微小的異常,竟然被剛回家的妹妹捕捉到了!她不是普通的初中生,她有着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和對環境細節的驚人敏感!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緊,前世那些圓滑的、能輕易將人繞暈的話術在舌尖打轉,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在妹妹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謊言都顯得拙劣而可笑。冷汗順着他的鬢角滑落。
就在這時,客廳裏傳來母親胡文慧帶着濃濃鼻音、卻異常輕快的呼喚:“小棠?是小棠回來了嗎?快進來!快進來!家裏…家裏有好事兒!”那聲音裏還殘留着哭腔,卻充滿了劫後餘生的巨大喜悅。
胡小棠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深深看了胡楊一眼,那眼神復雜極了——有疑惑,有審視,有擔憂,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退後一步,輕輕帶上了胡楊的房門。
“咔噠”一聲輕響,如同解開了胡楊身上的定身咒。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氣,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薄薄的T恤。
門外傳來胡小棠走向客廳的腳步聲,以及她刻意放得輕鬆、帶着點撒嬌意味的回應:“媽,我回來啦!什麼好事兒啊?隔着門都聽到你哭了又笑的。” 她成功地將母親的注意力引開了。
危機暫時解除,但胡楊知道,這只是開始。妹妹發現了!這個家裏最敏銳、也最讓他意想不到的人,成了第一個窺見他秘密邊緣的人。她沒說破,但那雙眼睛裏的探究,比直接質問更讓他心驚肉跳。
巨大的疲憊和後怕如同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他掙扎着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來,踉蹌着撲到床上,把臉深深埋進帶着陳舊氣息的枕頭裏。精神力透支的眩暈感和喉嚨的幹澀刺痛感加倍襲來。不行,不能停!醫藥費只是暫時解決,債務的利息像毒蛇一樣每天在啃噬,父親的後續治療是長期的無底洞……他需要更多錢,更快!
昨晚6800元的成功,像一針強效的興奮劑,暫時壓倒了恐懼。一個念頭在他混亂疲憊的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那個五塊錢的破麥克風,必須換掉!它就像一個漏風的破喇叭,嚴重限制了他聲音的質感和細節的傳遞。昨晚的成功,更多是依靠Lv.Max的情緒共鳴和劍走偏鋒的內容選擇,硬生生砸開了缺口。但這不是長久之計,聽衆的耳朵是挑剔的,想要持續吸引人、尤其是吸引願意大額打賞的“大哥大姐”,聲音的硬件基礎必須過硬!
專業設備!他需要一套真正能發揮他前世職業級水準的設備!電容麥、聲卡、監聽耳機……哪怕是最基礎的入門級套裝!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帶着燎原之勢燃燒起來,甚至暫時驅散了被妹妹發現的恐慌。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不顧眩暈,抓過那個老舊的筆記本電腦,手指有些顫抖地開始搜索。
“中關村二手電子市場”、“專業直播設備”、“二手電容麥克風推薦”……關鍵詞一個個輸入。他的眼睛在屏幕幽藍的光線下快速掃視,像一頭在荒漠中嗅到水源的餓狼。價格、型號、參數、評測……前世積累的專業知識瞬間復蘇,與眼前的信息瘋狂比對。
Focusrite Scarlett Solo 聲卡(二手約500-700元)——基礎,穩定,口碑好。
Audio-Technica AT2020 電容麥(二手約600-800元)——性價比之王,人聲清晰。
鐵三角或索尼的基礎監聽耳機(二手約200-300元)——能聽清自己的聲音細節就行。
還需要一個穩固的麥克風支架和一個簡易的防噴罩(幾十塊搞定)。
胡楊在心裏飛快地盤算着。昨晚賺了6800,全部匯給醫院了。下一次直播……最快也要今晚深夜。目標是:至少湊夠1500塊!這是他能想到的最低預算,買一套勉強夠用的二手入門裝備。剩下的錢,必須繼續填醫藥費的窟窿和應付隨時可能上門的催債。
目標明確,但壓力如山。昨晚的成功有太多的偶然性。深夜檔的隨機性、聽衆情緒的瞬間共鳴點……今晚還能復制嗎?萬一無人問津呢?萬一效果不如昨晚呢?
就在這時,腦海中那個冰冷的“聲涯重塑”系統界面,毫無征兆地彈了出來。不再是簡單的狀態欄,而是在任務列表下方,悄然浮現了一個新的條目:
【新手成就:第一桶金(已完成)】
獎勵:聲波穩定器(試用版)x1
效果:小幅提升聲音傳輸穩定性,降低廉價設備底噪幹擾(持續30分鍾)。
胡楊瞳孔猛地一縮!系統獎勵!雖然只是“試用版”且時間有限,但這簡直是雪中送炭!有了這個,他今晚用那個五塊錢的破麥,也能勉強支撐出比昨晚更好一點的效果!這大大增加了完成“1500元”目標的成功率!
希望的火苗再次點燃。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的不適和精神的疲憊。不能休息,他需要爲今晚的直播做更充分的準備。選歌,構思互動環節,預設可能遇到的突發情況……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水!大量的溫水!這具年輕的身體尚未被職業毀掉,但昨晚那種強度的用嗓加上精神力的透支,已經讓喉部發出了明確的警告信號。
他悄悄推開房門,客廳裏,母親正拉着妹妹的手,一邊抹眼淚一邊語無倫次地講述着那筆“天降神款”的奇跡,父親靠在躺椅上,雖然口齒不清,但渾濁的眼睛裏也閃爍着久違的光亮。家裏的氣氛,是幾個月來從未有過的、帶着淚水的輕鬆。
胡楊低着頭,快步穿過客廳,像一道無聲的影子。他走進廚房,拿起最大的搪瓷杯,從暖水瓶裏倒出滿滿的溫開水。他需要這杯水,如同沙漠旅人需要甘泉。
就在他端着水杯轉身準備回房時,妹妹胡小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不高,卻清晰地鑽進他耳朵裏:
“哥,”她站在廚房門口,手裏拿着一個洗好的蘋果,眼神平靜地看着他手裏的水杯,“你嗓子……好像有點啞?”
胡楊端着水杯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溫熱的杯壁傳來灼人的溫度。他喉嚨發緊,昨晚過度用嗓的後遺症和此刻被點破的心虛交織在一起。他強迫自己迎上妹妹的目光,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嗯,可能…昨晚沒睡好,有點幹。”
胡小棠“哦”了一聲,沒再追問,只是低頭咬了一口蘋果,發出清脆的聲響。但胡楊分明看到,她垂下的眼睫下,那抹探究的光芒並未消失,反而更深了。
他不敢停留,端着水杯匆匆回了房間,再次將那個笨重的、藏着秘密的書架門在身後合攏。悶熱的氣息再次包裹住他,像一層無形的壓力。他灌下幾大口溫水,清涼的液體滑過幹澀刺痛的喉管,帶來短暫的舒緩。
他坐回吱呀作響的破椅子前,看着屏幕上搜索到的二手設備信息,看着那個閃爍着微光的【聲波穩定器(試用版)】,眼神一點點變得銳利而堅定。
恐懼依然存在,妹妹的審視如同懸頂之劍。但父親的醫藥費賬單、母親的眼淚、催債人的咆哮……這些是更現實、更迫近的深淵。
他必須前進。用這個五塊錢的破麥,用系統施舍的30分鍾穩定器,用這具年輕卻已開始透支的喉嚨,去搏那1500塊!去搏一個能讓他聲音真正飛翔起來的機會!
夜幕,再次沉沉降臨。當指針滑向深夜十一點半,父母房間的燈早已熄滅,客廳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
胡楊像昨夜一樣,悄無聲息地拉開書架門,鑽進那個悶熱的“壁櫥”。這一次,他特意在書架內側靠近縫隙的地方,小心地加貼了兩層薄薄的、從舊棉襖裏拆出來的棉絮——聊勝於無的隔熱措施,希望能阻止那要命的“喘氣”現象再次被妹妹捕捉到。
打開“聲海”平台,後台顯示昨晚那場直播的回放竟然有了幾百的點擊量,還有幾條零星的留言詢問“那個聲音很戳的主持今晚還來嗎?”。這給了他一絲微弱的信心。
深吸一口氣,他啓動了【聲波穩定器(試用版)】。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微弱的清涼感似乎拂過他的聲帶和耳膜。他再次點開了“子夜回聲”檔位。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沉重的念白。他需要更有效率地“抓人”。
當系統隨機將他推上主持位,在線人數顯示爲個位數時,胡楊直接打開了麥克風。沒有鋪墊,沒有寒暄。一段清澈、空靈、如同山澗溪流般的無詞哼唱,直接流淌出來。依舊是即興,卻運用了Lv.8聲樂技巧中的弱混聲技術,聲音純淨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帶着一種撫慰人心的魔力,在寂靜的深夜瞬間抓住了那幾個零散聽衆的耳朵。
哼唱持續了十幾秒,在聽衆的好奇心被吊到最高點時,他停了下來。聲音切換成一種溫和而略帶磁性的低語,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感:
“深夜迷路的靈魂…你們在找什麼?是回不去的故鄉…還是…等不到的回答?” 簡單的問句,配合着情緒共鳴的能力,像一把鑰匙,輕易地撬開了深夜孤獨者的心防。
公屏上立刻有了反應:
【流浪的星】:“主持聲音好幹淨!剛才哼的是什麼?”
【匿名用戶456】:“在找…一個能說話的人。”
胡楊沒有立刻回答,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擊,一段帶着淡淡憂傷的鋼琴旋律背景音響起。他再次靠近那個五塊錢的麥克風,這一次,他唱了一首非常冷門、卻旋律優美、歌詞直指孤獨內核的民謠。在【聲波穩定器】的微弱加持下,破麥克風的底噪似乎真的被壓制了一些,他聲音中那份獨特的清澈和穿透力被更好地傳遞了出去,情感的渲染也更加飽滿。
歌聲在副歌部分達到一個充滿力量感的小高潮:
“……就算世界是巨大的謊 / 我仍要歌唱 / 直到喉嚨喑啞 / 直到回聲消亡……”
飽滿的情緒,精準的技巧,即使隔着廉價的設備,也產生了強大的感染力。公屏上的互動明顯比昨晚更活躍,打賞的“小星星”、“小話筒”開始零星出現。
胡楊心中稍定,開始更加嫺熟地引導話題,回應點歌,接起連麥。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深夜電台DJ,用聲音織就一張溫柔的網,將一個個孤獨的靈魂暫時收攏。他巧妙地穿插着一些關於“現實重壓”、“無聲呐喊”、“尋找微光”的話題,若有若無地撩撥着聽衆內心深處的共鳴點。每一次引導,都精準地指向情感宣泄和……打賞的沖動。
【聲波穩定器】的效果在流逝,30分鍾很快過去。胡楊清晰地感覺到,那層微弱的“淨化”感消失了,破麥克風那惱人的細微電流底噪又隱隱浮現出來,自己聲音的質感也似乎蒙上了一層紗。但直播間的熱度已經被帶起來了!在線人數突破了100人,公屏滾動加快,打賞的頻率和金額也開始提升!
胡楊咬緊牙關,強忍着精神力再次被快速抽取帶來的眩暈感和喉嚨逐漸加重的灼痛感。他必須堅持!1500塊的目標像火焰一樣灼燒着他的神經。他更加賣力地調動着情緒共鳴的能力,聲音裏那份深沉的溫柔和疲憊的共情被放大到極致。
“點一首《負重一萬斤長大》送給‘深海鯨’…希望這首歌的重量…能讓你知道,你並非獨自承受…”
“連麥的這位朋友…別哭…你只是太累了…試着閉上眼睛…聽我說…”
“謝謝‘孤獨患者’的飛船!…這份心意太重了…讓我…如何回報你的信任?”
一個價值100元的“銀河戰艦”特效突然在公屏炸開!絢爛的光效短暫地照亮了胡楊疲憊而專注的臉。ID【沉默的火山】留言:“主持,再唱一遍副歌。就現在。”
胡楊精神一振!沒有絲毫猶豫,他深吸一口氣,頂着喉嚨的刺痛,將全部的情感灌注進去,再次唱響了那首民謠的副歌部分。這一次,他放棄了部分技巧性的控制,帶着一種近乎嘶吼般的釋放感,將那句“直到喉嚨喑啞 / 直到回聲消亡”唱得撕心裂肺,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力量!
直播間瞬間被點燃了!
“臥槽!燃起來了!”
“這破設備都擋不住這嗓子!”
“值了!續燈牌!”
“淚目了…”
“戰艦”之後,幾個“飛船”和更多的“燈牌”、“話筒”接踵而至!收益數字開始瘋狂跳動!
胡楊感覺自己已經到達極限。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陣陣發黑,喉嚨裏像有火在燒,每一次吞咽都帶來刀割般的疼痛。精神力嚴重透支帶來的前世痛苦幻影——腰椎的刺痛、胃部的痙攣、尤其是聲帶撕裂般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沖擊着他的意識。
【警告:精神力透支嚴重!過度使用技能將觸發健康懲罰!】系統的紅色警示在意識深處瘋狂閃爍。
他死死盯着後台收益:¥ 1420.50。還差80塊!
就差一點!
胡楊的眼底泛起血絲,牙關緊咬。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那氣流刮過疼痛的聲帶,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他捂住嘴,強行將咳嗽壓下去,再抬頭時,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看到了公屏上一個新ID的留言:【等風的旗】:“主持,你聲音不對勁…別硬撐了,下播吧。”
一股莫名的倔強和破釜沉舟的狠勁猛地沖上頭頂。下播?就差八十塊!他不能前功盡棄!
他無視了系統的瘋狂警告,無視了身體發出的哀鳴,再次湊近麥克風。聲音已經完全沙啞,帶着濃重的氣聲和無法掩飾的顫抖,卻奇異地透出一種玉石俱焚般的、震撼人心的破碎感:
“抱…抱歉…有點…失態了…”他艱難地喘息着,每一個字都像在砂紙上摩擦,“最後…最後一首歌…送給…所有還在…咬牙堅持的…人…”
他點開伴奏,是那首極其簡單、只有幾個音符循環的藍調旋律。他放棄了歌詞,只剩下氣若遊絲、卻飽含着無盡疲憊和不肯屈服的即興哼唱。那聲音微弱,沙啞,斷斷續續,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卻又頑強地、一次次從灰燼中掙扎着升起。像一個遍體鱗傷的人,在無盡的黑夜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吹響的號角。
沒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生命力和抗爭。
公屏在短暫的寂靜後,徹底爆炸了!
“別唱了!求你了!”
“主持快停下!禮物給你!給你!”
“聽得我心都碎了…”
“【等風的旗】送出‘銀河戰艦’x1!”
“【匿名用戶789】送出‘守護之心’x1!”(價值50元)
“【夜未央】送出‘小飛船’x5!”
打賞的特效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整個屏幕!
胡楊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模糊、旋轉。後台收益數字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 1685.80!
夠了!遠遠超出了!
一股巨大的釋然瞬間沖垮了他強撐的意志。他幾乎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對着麥克風,氣若遊絲地吐出兩個字:“…謝…謝…”然後,猛地切斷了直播。
黑暗和絕對的寂靜再次降臨。
“哇——”
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趴在簡陋的木桌上,劇烈地幹嘔起來。喉嚨裏火燒火燎,胃部翻江倒海,腰椎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耳鳴如同尖銳的汽笛在顱腔內嘶鳴!前世那些深入骨髓的病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神經!冷汗瞬間浸透全身,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痙攣。
他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在狹窄悶熱的“壁櫥”裏,承受着精神力徹底枯竭和系統懲罰的雙重反噬,無聲地、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手指死死摳着桌沿,指節因爲用力而青白,牙關緊咬,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過了多久,那地獄般的痛苦才如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一個被徹底掏空、連指尖都抬不起來的軀殼。他癱在椅子上,只有胸膛還在微弱地起伏,證明他還活着。
他顫抖着,幾乎是用爬的,操作鼠標,將1685.80元中的1500元,再次匯入那個熟悉的醫院賬戶。備注:胡建軍住院費。剩下的185.80元,是他明天的“軍費”——去中關村淘設備的錢!
做完這一切,他連推開書架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麼癱在椅子上,意識在黑暗和痛苦的餘韻中沉沉浮浮。喉嚨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灼燒感。他迫切需要清涼的東西來緩解。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時,書架門外,傳來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緊接着,書架與地板之間的那條縫隙下方,有什麼東西被小心翼翼地推了進來。
胡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勉強低下頭。
地上,靜靜地躺着一板嶄新的“西瓜霜含片”。
旁邊,還有一個印着卡通兔子圖案的保溫杯。杯蓋被輕輕旋開了一條小縫,絲絲縷縷溫熱的氣息正從裏面嫋嫋飄出,帶着一種極其熟悉的、清甜中略帶苦澀的藥草香氣。
那是母親胡文慧的秘方——專門用來緩解喉疾的羅漢果胖大海雪梨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