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廊盡頭回到病房後,林聽蟄的腦海中一片混亂。那股狂暴的“嘶吼”和針扎般的“噪音屏障”像病毒一樣,在他意識深處不斷復制、蔓延。他感到自己的“聆聽”能力徹底失控,不再是精確的接收器,而是一個被強行打開的洪流閘門。
整個病房,乃至整個療養中心,所有的“噪音”都在這一刻無限放大,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腦。
牆壁的“呼吸聲”變成了肺葉撕裂的巨響;天花板吊燈的“電流聲”變成了萬伏高壓電網的爆鳴;連同病房裏其他“病人”細微的“囈語噪音”,也化作了無數把尖刀,同時刺入他的腦神經。
他感到五髒六腑都在翻騰,胃裏一陣陣痙攣,喉嚨裏涌上一股腥甜。眼睛裏,空氣中漂浮的那些能量光點變得無比巨大,它們以驚人的速度分裂、增殖,形成一片由光影和“噪音”交織的混沌。他“看”到,病房的牆壁正在扭曲,床腳在融化,天花板上滲透出黑色的,帶着腐臭氣息的粘液。這些都是“噪音”具象化後的恐怖景象。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臆想,而是他的“聆聽”能力被推到極限後,對世界最原始、最扭曲的“感知”。他感受到了世界的崩壞,萬物的哀嚎。
“啊——!”
一聲痛苦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溢出,他雙手緊緊抱住頭部,指甲深陷皮肉。他試圖將所有“噪音”都排斥出去,試圖關閉這個失控的“接收器”,但無濟於事。它們像無形的海嘯,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他脆弱的精神防線。
他感到意識正在被撕裂,一部分清醒的自我,正在被另一部分由“噪音”構成的瘋狂吞噬。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劇烈的抽搐讓他從床上摔落到冰冷的地面。
他趴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像一只被暴風雨席卷的孤舟。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劇烈的跳動聲,那不再是生命的律動,而是某種絕望的敲擊,每一次跳動都伴隨着撕裂般的疼痛。
“遙遙……遙遙……”他口中無意識地呢喃着妹妹的名字,那是他唯一的錨點,是他在這片混沌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然而,此刻,就連遙遙那份溫暖而清晰的“頻率”,也變得模糊不清,被無盡的雜音淹沒。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如果這就是他的“天賦”所帶來的結局,如果最終他也會像那些“瘋子”一樣,被“噪音”徹底吞噬,那活下去的意義又在哪裏?
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最後一刻,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之前在“調頻”遙遙的“頻率”時,他曾嚐試過主動“引導”體內的“噪音”。那股來自自身內部,古老而磅礴的“聲音”。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用盡全身力氣,將意識強行集中到體內。他不再試圖排斥外界的“噪音”,而是嚐試着去“吸收”它們,去“同化”它們,將它們引入他體內那股原始的“嗡鳴”中。
這像是在引火燒身,但卻是他唯一的辦法。
龐大的“噪音”洪流涌入他的身體,沖擊着他的每一個細胞。他感到身體像是要炸開,但他咬緊牙關,強行將它們引導向眉心深處。
“轟!”
一聲無形的巨響在他腦海中炸開。隨後,奇跡發生了。
那股來自他體內深處的古老“嗡鳴”開始回應。它像一個巨大的黑洞,開始鯨吞着外界涌入的“噪音”。那些刺耳的尖叫、扭曲的嘶吼、瘋狂的低語,都在被它一點點地吸收、消化,然後轉化爲一種純粹的,帶着遠古氣息的“能量”。
劇烈的疼痛開始消退,混沌的光影開始變得清晰。他仍然能“聽”到“噪音”,但它們不再是無序的攻擊,而是像被馴服的野獸,臣服在他內部那股更強大的“嗡鳴”之下。他找到了一個臨時的“過濾”機制,一個對抗“噪音”過載的“閥門”。
他緩緩地,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冷汗浸溼了他的病號服,身體虛脫,但他的眼神卻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明白了,他的“聆聽”能力,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也更加強大。它不僅僅是被動的感知,更是一種主動的“吸收”和“轉化”。
而那股古老的“嗡鳴”,是他體內的核心,是他對抗“耳語紀元”最強大的武器。他必須學會掌控它,否則,他遲早會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他看向窗外,迷霧依然籠罩。他知道,這次崩潰只是一個警告。外面的世界,遠比這療養中心更加危險。他必須在下一次“噪音”洪流來臨之前,找到更有效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