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溫錦寧的聲音瞬間冷了八度,像京市冬月裏的冰凌,又冷又硬。
她盯着許池白,那雙漂亮的眼眸裏滿是不可置信,仿佛他說了什麼天理難容的話。
“我說,離婚。”許池白重復了一遍,語氣比她更冷,更靜。
他看着眼前這張他愛了這麼多年的臉,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精致和清冷之下,藏着如此陌生的自負與涼薄。
“許池白,你鬧夠了沒有?”溫錦寧的眉頭緊緊蹙起,眼神裏滿是不耐,“爲了一棟房子,你就要離婚?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物質了?”
許池白笑了,笑聲裏帶着無盡的悲涼。
“物質?溫錦寧,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在爲一棟房子生氣?”
他指着那片還在冒着黑煙的廢墟,一字一句地問:“那裏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結婚五年,一點一滴布置起來的家!你忘了嗎?那面照片牆,是我們一起釘的;那個書架,是我親手打的;陽台上的花,是我一盆盆搬回來的!現在,全沒了!”
“而放火的人,是你爲了你的白月光,親手從牢裏撈出來的!”
“你甚至,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許池白的話像一把把刀子,句句戳在要害上。
溫錦寧的臉色白了白,眼神閃躲,但嘴上依舊強硬:“我說了,我會處理。林司他只是一時沖動,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許池白覺得荒謬至極,“他打電話給我,親口炫耀!溫錦寧,你到底是被什麼蒙了心?他是個罪犯!”
“他不是!”溫錦寧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維護,“當年的事有隱情!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我不懂?”許池白看着她,眼神裏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是,我不懂。我不懂你爲什麼可以爲了一個‘有隱情’的初戀,縱容他燒了我們五年的家。我不懂你爲什麼可以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還這麼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做一個最終的了結。
“溫錦寧,我報警了。放火罪,足夠林司再進去待上十年。”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你敢!”
溫錦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他骨頭生疼。
“許池白,你不能報警!”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急切和命令。
“爲什麼不能?”許池白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看着她,“他是罪犯,就該接受法律的制裁。溫律師,這話,好像是你教我的。”
溫錦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沒想到,一向溫順聽話的許池白,這次會如此強硬。
她習慣了掌控一切,習慣了許池白對她的包容和退讓。她以爲這次也一樣,只要她出面,就能輕易擺平。
可她錯了。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眼神陌生而決絕,讓她心裏莫名地升起一絲恐慌。
她不能讓他報警。林司的案子本就經不起深查,如果這次再因爲放火進去,那就真的毀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放緩了語氣,試圖用過去的方式安撫他:“池白,你聽我說,這件事交給我。我保證,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們先回家,好不好?我媽那邊……”
“我媽昨天已經回老家了。”許池白打斷她,“幸好她回去了,不然今天……”
他不敢想,如果母親還在家裏,後果會是怎樣。
溫錦寧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閃過一絲後怕,但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總之,你不能報警。”她再次強調,語氣不容置喙,“林司的事,我來解決。”
“你解決?你怎麼解決?像五年前一樣,動用你的關系,把黑的說成白的?”
許池白嘲諷地勾起嘴角,“溫錦寧,你變了。”
“我沒變!”溫錦寧像是被踩到了痛處,聲音尖銳起來,“許池白,我警告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我的底線已經被你和林司踩得稀碎了!”許池白針鋒相對。
兩人在寒風中對峙着,像兩只豎起尖刺的刺蝟。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機在拍攝。
溫錦寧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最重臉面,絕不能讓事情鬧大。
她湊近許池白,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許池白,我勸你想清楚。你妹妹許柚,今年大四了吧?明年就要考研考公了,你說,如果她的檔案上,多了一筆‘直系親屬有犯罪記錄’,會對她有什麼影響?”
許池白猛地抬頭,瞳孔劇烈收縮。
他死死地盯着溫錦寧,像是第一天認識她。
“你……威脅我?”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寒意。
溫錦寧看着他震驚受傷的表情,心裏掠過一絲不忍,但那絲不忍很快就被她想要掌控局面的決心所取代。
她知道許池白的軟肋是什麼。
是他相依爲命的母親,和他那個視若珍寶的妹妹。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是在提醒你。”
溫錦寧的語氣恢復了冷靜,甚至帶上了一絲殘忍的溫柔,“林司可以進去,但是你,不能有事。如果你執意要告他,他那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會反咬一口,告你敲詐勒索。我有辦法讓你脫罪,但案底,是一定會留下的。”
“到時候,毀掉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許池白看着她,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曾以爲,溫錦寧愛他如命。
直到這一刻,她爲了另一個男人,用他最珍視的妹妹的前途來威脅他。
他才終於明白。
原來一顆心,真的可以分成兩半。
一半是刻骨銘心的愛,另一半,是隨時可以舍棄的塵埃。
而他,就是那粒塵埃。
“溫錦寧,”他看着她,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他不再看她一眼,轉身走進了無邊的黑夜裏。
溫錦寧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捏緊了拳頭。
她以爲她贏了。
她不知道,從她拿出許柚來威脅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