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椿萱偏殿內。
太妃齊氏一身素縞、額帶白綾,疲憊地躺在榻上,雖然隔着一席珠簾,但趙燁仍舊看得真切,她身形瘦薄,分明年近三十多的年紀,但身姿卻如少女般輕盈,一雙秀眉因過度哀傷而緊蹙,鼻尖挺巧、薄唇纖巧,雖然爲先帝誕下五皇子,但容貌卻比美貌少女更甚,也更多了一層風韻。
許是因爲淺眠,偏殿內並無侍女伺候。
直到趙燁走到近前,她才微微張口,“是張女醫來了麼?那便爲哀家推拿吧。”
推拿?
趙燁身形微滯。
這是把他當成前來按摩的女醫官了?
狹長眸子落在山巒之間的銅符之上。
虎符?!
趙燁心頭震動。
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要什麼來什麼。
他正愁要怎樣從齊太妃手中拿走虎符。
不就是按摩麼?
他必然拿手!
趙燁雖然撩袍坐在了榻上,但模仿起醫官按摩的動作卻十分輕柔。
身體被移動,齊太妃當然知道,翼王突然去世,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哀傷太過,連今日女醫官的手比往常粗重都沒察覺出來。
“嗯......”
“......就這個力道。”
長久痛哭帶來的頭痛得到緩解。
齊太妃發出一聲輕哼的呼吸,但與她如此近距離的趙燁,全部心神都在虎符上。
惦記虎符的同時,趙燁近乎是拿出了前世馬殺雞全部經驗,來伺候齊太妃的後腦、脖頸......神庭穴、玉枕穴、二門穴......
指尖逐漸向下。
有過按摩穴位的人大概都清楚,按壓穴位能讓身體帶來怎樣的放鬆,脹痛的頭顱與僵硬的脖頸得到充分放鬆,就在齊太妃即將昏昏欲睡神經徹底放鬆的時候,頭頂一道男人底啞聲音響起。
“太妃覺得力道可還行?”
齊太妃身軀猛然一抖,飛快從榻上坐起來,可是脖頸之上絲線一般的束縛叫她坐立不穩,差點直接整個趴上趙燁的胸膛。
看清榻上男人的瞬間,她直接驚叫出聲。
“皇帝?!”
“你怎麼在這?!”
單薄如線的肚兜系帶勾在趙燁中指,他勾唇一笑,“太妃覺得呢?”
齊太妃目眥欲裂,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昨日進城還唯唯諾諾的皇帝趙燁,到了今日竟敢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的榻上,竟然還......
還對自己行這等逾矩之舉。
“來人!”
“來......”
“噓......”
趙燁一根手指堵在齊太妃因爲憤怒發抖的嘴唇上,齊太妃肚兜因他驟然用力行動受限,趙燁舔了舔嘴唇笑意獰然,“太妃是想喊外人進來,看看您與朕如今什麼情況?”
“你......!!”
“趙燁!本宮爲你父皇妃子,你的長輩......你卻趁吾兒喪期對你太妃行如此越軌之事!”齊太妃咬牙切齒,“你難道不怕死嗎?”
“怕啊!”
趙燁笑意擴大,舌尖頂了下左腮猙獰笑道:“朱厚熊送朕進翼州,便是叫朕來送死,朕此刻被侍衛砍成肉泥,不出傍晚朱厚熊二十萬大軍,便會兵臨城下......”
“屆時......太妃是打算用你口中的規矩、清白,獻身朱厚熊退兵嗎?”
齊太妃臉色煞白。
無力地指着趙燁,強壓怒火道:“你、你放肆!”
放肆?
原身乃天下正統,九五之尊。
忍氣吞聲窩囊地活,不也死了嗎?
他趙燁好好的武警公務員,累死任上,再睜眼到這狗屁亂世,若是不豁出去,老天爺未必會給他第三次活命機會。
倫理綱常。
君子之儀。
全是狗屁,他就要活!
擋他路的都得死!
“太妃娘娘?”
“可否叫人進去伺候?”
窗外侍女小心詢問的聲音,叫齊太妃神情驟然慌亂,“不......不用!”
趙燁說的有道理。
朱厚熊送他進來打的就是翼王三州、十萬兵馬的主意,若此時叫趙燁死在亂刀之下,潁川群龍無首,豈不是正中朱賊下懷?
齊太妃梗了梗脖頸。
到底是後宮安然無恙隨子安養的太妃娘娘,齊太妃不過頃刻眼底慌亂便消失一空,“燁兒所求不過活命,如今皇帝與我翼州爲一條船上的螞蚱,你如此激進哀家可以理解。”
“但你以爲龜縮翼州,朱厚熊便會就此作罷?”
“當然不會。”
“就是因爲知道朱厚熊不會安生,才特地來求齊娘娘,求齊娘娘手中的......”手中系帶再次緊縮,趙燁猛然將齊太妃拉到近前。
刺啦一聲。
繩帶斷裂。
“啊!”
齊太妃再次驚叫出聲。
窗外宮女剛要詢問,便聽窗內的人影抖着嗓子道:“沒、沒事別進來!”
趙燁已然將兵符到手,他視線撇過身體發抖神色驚怒的齊太妃,顛了顛手中銅符哼笑:“燁兒,這回多謝太妃了!”
“兵、兵符!”
“哀家的兵符!”
齊太妃大驚失色,翼王死的突然,這兵符是她緊急從兒子屍體上搶回來的,所有的部將與那兒媳周昭月,連邊都沒摸到,可現在這麼重要的東西,竟然......
竟然這般輕易就落到了元晟帝,趙燁的手中。
趙燁入椿萱殿的時候,手上血跡未幹,他豎起一根手指,在齊太妃頭尾不顧緊摟外衫的慌亂下,輕輕在她沾血的臉頰上劃了下。
齊太妃身軀倏然僵硬。
“不必驚慌,拿了這虎符,朕必不會叫齊娘娘,太早與皇兄見面,畢竟齊娘娘你......”
趙燁目似鋒芒,笑意逐漸擴大,“很滑。”
屋外侍女,見頂門高的男人走出來,手中藥碗墜落碎地,連忙跪下,待皇帝走後連忙跑進屋內,就見太妃娘娘失神跪在榻上,手抵着胸口衣衫略微凌亂,雙眸蓄淚,“兵符......我兒的兵符......”
椿萱殿外。
趙雲逸見皇帝這麼快出來,以爲他是在齊太妃這裏吃了癟。
畢竟,這位當朝宰輔的親妹妹,手腕了得,翼州三州的糧草全靠着她的娘家在支撐。
可轉瞬。
趙雲逸眼裂瞪大。
豹子兵符把玩夠本,趙燁把帝王私印掏出來,用紅繩綁在一塊,在趙雲逸震驚萬分的眼神裏,塞回前胸貼近心髒處,勾了勾唇角對趙雲逸道:“雲逸堂哥,隨朕去靈堂。”
趙燁說爲翼王守靈,就真的說到做到。
翼王趙暉,爲原身親哥,先帝駕崩後朝綱混亂,年幼皇子被不斷扶植上位,皆死於權臣傾軋下的皇位更迭。翼王沒有子嗣,如今這大邕天下,趙氏皇庭正統血脈就只剩下,元晟帝趙燁一個。
要想將翼王十萬兵馬徹底收服,光靠兵符必然不夠。
面子一定得做。
趙燁當着所有部將的面,以帝王之尊跪在靈前,雖一言不發,但緊咬的下頜和哀慟的神情不似作假,此舉顯然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當即靈堂內外便議論紛紛。
“皇上、皇上他不是來潁州勸我們歸順朱厚熊的?”
“他、他怎麼給王爺守靈了?!”
竟還跪得如此順暢?
另外部將冷哼道:“守靈何用?待王爺出殯,若這小皇帝當真勸說我等歸降朱厚熊,老子第一個當了反賊,當場砍了他,拿他的腦袋放幹了他的血,來爲咱們王爺鋪黃泉路!”
“我跟老伍一個態度!”
又一名大胡子部將痛恨道:“這天下亂成一鍋粥,若不是咱們王爺四處征戰,挺住這大邕江山的脊梁,這天下還哪裏姓趙!”
“那朱厚熊進城之時,便是我等翼王府舊將殞命之時,不管這小皇帝唱的什麼鬼把戲,老子都誓死不與那姓朱的狗賊爲伍!”
翼王舊將的議論,趙燁充耳不聞。
他無兵無臣,最有利的便是自己九五之尊皇帝的身份。
他趙燁雖無雄才大略,但也絕不會受任何人的擺布,成爲天下人唾罵的亡國之君。
元晟帝這一跪。
就結結實實跪到了天亮。
這一夜周昭月都沒有睡好,身體的各項反應都在提醒她,昨日她的確在亡夫的靈前,與人行事,失去了第一次。
對翼王的愧疚與禮數,叫她天才蒙蒙亮便穿好了孝服,打算繼續送亡夫一程,豈料房門才剛打開,昨日奪走她第一次的男人便走了進來。
“大嫂幹嘛去?”
周昭月面色大驚,急步退後,“你、你怎還敢來?”
“朕找大嫂有要事!”
“爲何不敢來?”
大門已關,趙燁大喇喇地坐下,守靈一夜,他的兩條腿刺痛難當,亟待好好休息,“大嫂,朕跪了一夜,你給安排個休息的地方吧。”
“本宮來爲你安排休息的地方?”
周昭月臉色漲紅,又驚又怒。
“齊太妃身體不適,這翼王府上下自然是大嫂做主。”趙燁舔了舔嘴唇,一伸手就勾着周昭月纖腰將她帶入懷中,懷中女人當即如受驚般的兔子,還沒等竄起來,就被大手強悍摁在腿上。
男人的氣息打在耳廓,激起一層細密疙瘩。
“若是別處都不方便,大嫂的床榻朕也能勉強安睡。”
“無恥......”
周昭月身體一縮,細長脖頸就落入男人掌中,頃刻唇齒被堵住,只能發出無助的嗚嗚聲,男人的手順勢而下直接扯開了,才系上不久的腰帶。
趙燁見身下尤物漸漸沒了反抗的意思,直接將人攔腰抱起朝着臥房床榻走去。
臥房響起羞人聲響。
五百裏之外。
永州。
今日是白鷺書院每月一次講經的日子。
書院內外水泄不通,坐滿了慕名而來的各地學子。
白鷺書院乃中原文壇第一宗。
當今天下大儒皆出於此。
不過,吸引無數學子蜂擁而至的不光是白鷺書院的名聲,還有周氏雙姝。
周家長女周婉棠巾幗女將,號令永州三萬兵馬,一身武藝勇冠三軍。
次女周昭月冰清玉潔、柔美豔麗。
周家姐妹乃大邕群雄垂涎的美人,可沒人知道,這對姝麗絕色的雙胞胎姐妹,從降生便共感相同。
若姐姐在戰場受傷,妹妹必將承受斷腕之痛。
若妹妹心潮澎湃、情緒起伏,那姐姐必然感同身受。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
祖父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