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卻被百萬只輻射蟲的熒光染成詭異的青綠色。蘇寒站在部落瞭望台上，俯瞰着如浪潮般涌來的蟲群。那些甲蟲狀的生物堆疊在一起，觸須碰撞發出細密的“咔咔”聲，仿佛整片大地都在蠕動。
“還有多少燃燒彈？”他轉頭問身後的少年獵手阿凱，對方正抱着陶罐的手在發抖，罐口溢出的煤油在木台上洇出深色痕跡。
“只剩七枚......長老說......說這是褻瀆神靈的邪術......”阿凱的聲音被蟲群的嗡鳴吞沒。蘇寒皺眉，視網膜上的系統掃描顯示，蟲群前鋒距離部落圍欄已不足五百米，而他昨夜偷偷制作的三十枚燃燒彈，竟被長老下令砸毀了大半。
“去把我的備用背包拿來。”蘇寒扯下腰間的獸皮水袋，裏面裝着用源質碎片提純的高濃度酒精，“告訴所有人，三分鍾後躲進地洞，把入口用溼獸皮封死。”
“可是蘇寒大人......”阿凱看着他手臂上跳動的源質紋路，“您真的能擋住它們？”
“擋不住也要擋。”蘇寒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觸碰到對方肩胛骨處凸起的變異鱗片——那是長期飲用污染水源的後果。“如果我死了，就把這個交給莉亞。”他塞給阿凱一枚刻着齒輪圖案的源質碎片，“她知道怎麼用。”
蟲群的前鋒撞上圍欄時，蘇寒正在點燃最後一枚燃燒彈。竹制彈體裹着浸油的麻布，在他掌心發出“滋滋”的輕響。系統界面跳出警告：【源質能量剩餘37%，過度使用將導致神經灼燒】。他咬碎後槽牙，將疼痛咽下去——前世被陸鳴推進輻射坑時，他也這麼咬着牙，直到滿口是血。
“來了！”瞭望台下傳來驚呼。蘇寒抬頭，看見三只巨甲蟲用背甲撞開圍欄，鋸齒狀的口器撕開了堆放幹草的棚屋。他甩出燃燒彈，火焰在蟲群中炸開，照亮了它們腹部的熒光腺體——那是最致命的弱點。
“對準肚子打！”蘇寒大喊着躍下瞭望台，電磁匕首在手中變形爲鏈鋸模式。鋸齒切開甲蟲外殼的瞬間，綠色體液噴濺在他護腕上，腐蝕出一串氣泡。他忍着灼痛，激活【強酸彈幕】——掌心射出的源質酸液穿透三只甲蟲的腹部，在地面上燒出冒着熱氣的坑洞。
“蘇寒！左邊！”
莉亞的尖叫讓他及時轉身。一只體型更大的蟲後正揮舞着螯肢撲來，觸須上掛着的不是黏液，而是部落孩童的布鞋。蘇寒瞳孔驟縮，系統自動標出蟲後的神經中樞——位於背部鼓起的肉瘤裏，那裏正跳動着核心般的熒光。
“嚐嚐這個！”蘇寒扯開胸前的獸皮，露出鎖骨下方的源質核心。能量順着血管涌入手臂，鏈鋸刀刃瞬間暴漲至半米長，帶着血色電弧劈向蟲後。這一擊用盡了他剩餘的70%能量，視網膜上浮現出細密的裂痕，像極了前世核爆時裂開的防護面罩。
蟲後發出刺耳的尖嘯，肉瘤爆裂的瞬間，蘇寒被氣浪掀飛。他重重撞在石牆上，嚐到了喉嚨裏的鐵鏽味。系統提示音變得模糊：【能量過載警告】【建議立即停止使用源質】。他低頭看着顫抖的雙手，皮膚下的血管呈現詭異的深藍色，那是源質中毒的征兆。
“他殺了蟲後！”“神靈眷顧的戰士！”部落裏響起歡呼，但很快被長老的怒吼壓下：“他用的是魔鬼的力量！看看他的手！那是被邪靈附身的標記！”
蘇寒抬頭，看見大長老被幾個祭司攙扶着走來，腰間的源質碎片在熒光中泛着不祥的紅光。老人的目光掃過滿地蟲屍，最後落在蘇寒手臂的藍色血管上，瞳孔裏閃過一絲恐懼——那是曾參與過舊世界實驗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按照部落律法，使用禁忌之力者，應被放逐至‘噬光戈壁’。”大長老的聲音比昨夜蒼老了十歲，“蘇寒，你可有異議？”
周圍突然安靜。莉亞沖過來，抓住蘇寒染血的衣袖：“不能讓哥哥走！是他救了大家！”幾個年輕獵人也附和着上前，卻被祭司們用權杖攔住。
“我接受放逐。”蘇寒推開莉亞，沖她搖搖頭。小女孩的眼眶瞬間通紅，他這才注意到，她脖頸的鴉羽護身符正在發出微光——那是他用源質能量設置的保護罩，此刻正隨着他的能量流失而黯淡。
“但我有個條件。”蘇寒直視大長老，“把剩下的燃燒彈交給阿凱，讓他帶領青壯守好西門。蟲群今晚還會進攻，它們的女王......”他頓了頓，想起蟲後體內未完全成型的卵囊，“還在孕育新的生命。”
大長老的喉結滾動兩下，終於揮手示意祭司拿來陶罐。蘇寒接過時，指尖擦過老人掌心的老繭——那是長期握持槍械才會有的痕跡。這個發現讓他心中警鈴大作，但此刻他更需要時間恢復能量，否則連走出部落都做不到。
“記住，別讓任何人靠近水源。”蘇寒將陶罐遞給阿凱，同時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如果長老們要去地下遺跡，立刻派‘燼’通知我。”少年鄭重其事地點頭，眼神裏有蘇寒從未見過的堅定。
蟲群的第二輪進攻在子夜時分響起。蘇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部落邊緣，身後傳來莉亞的哭聲和大長老的訓誡。他沒有回頭，卻在路過祭祀台時，用餘光瞥見大長老正在和二長老低語，後者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他昨夜扔進篝火的源質碎片——完整無缺，甚至沒有灼燒痕跡。
“原來如此。”蘇寒喃喃自語，源質能量在體內如潮水般退去，劇痛讓他險些栽倒。變異鴉“燼”突然從暗處飛來，停在他肩頭，喙部叼着一塊幹肉——上面還帶着莉亞的體溫。
“走吧，老朋友。”蘇寒摸了摸“燼”的羽毛，感受着它傳遞來的微弱源質能量。遠處，部落的燈火在蟲群的熒光中忽明忽暗，像極了前世陸鳴背叛時，基地裏搖晃的應急燈。
他抬頭望向星空，血月已經西斜，地平線處隱約可見地下遺跡的輪廓。系統界面再次亮起，這次不是警告，而是一串陌生的坐標——與零的冷凍艙編號吻合的坐標。
“他們害怕真相，卻不知道真相早已爛在骨子裏。”蘇寒握緊拳頭，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混着源質能量滴在沙地上，燒出細小的灼痕，“不過沒關系，等我回來時，所有的僞裝都會被揭開。”
變異鴉發出一聲長鳴，振翅飛向黑暗。蘇寒拖着傷腿走向戈壁，身後的部落逐漸被蟲群的熒光吞噬，而他的視網膜上，正緩緩展開一張新的地圖——那是舊世界實驗室的底層結構圖，標注着“審判者核心”的紅色光點，正在深處閃爍。
這一次，他不再是爲了生存而戰。他要讓那些躲在陰影裏的人知道，當審判者被放逐時，真正的審判才剛剛開始。而部落的長老們，或許很快就會明白——他們趕走的不是魔鬼，而是最後一道防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