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天後，劉總帶着他的“北京頂尖教育團隊”到了李家村。
小月給我發來了現場照片。
劉總穿着一身西裝，戴着金絲眼鏡，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身後跟着三個年輕人，都穿着職業裝，拎着公文包。
李大富等人站在村口，滿臉堆笑地迎接。
“劉教授，您辛苦了！”
“咱們村的孩子，就全靠您了！”
劉總矜持地點點頭。
“放心，我在北大教了二十年書，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
“保證讓你們的孩子成績突飛猛進。”
二叔公激動地握着劉總的手。
“太好了太好了！”
“劉教授，您的學費是多少？”
劉總伸出一根手指。
“十萬。”
“包吃包住，教到高考。”
李大富等人面面相覷。
十萬雖然不便宜，但比我要的二十萬少了一半。
最重要的是，他們覺得自己占了便宜。
村會計小聲說：“林靜要二十萬，這位劉教授只要十萬。”
“還是北大教授，肯定比林靜靠譜！”
李大富重重地點頭。
“就是就是！”
“林靜一個女人家，能有多大本事？”
“還不是靠着在京城忽悠有錢人賺錢。”
“劉教授才是真正的名師！”
二叔公也跟着附和。
“沒錯！咱們這次可算是撿到寶了！”
“省了十萬塊，還請到了北大教授。”
“林靜那個白眼狼，等着後悔去吧！”
我看着小月發來的視頻，笑得合不攏嘴。
劉總住進了村裏最好的酒店，每天山珍海味供着。
他的三個助手，也都住單間，村民們把他們當成祖宗一樣侍候。
第一天上課，劉總在村委會的會議室裏架起了投影儀。
家長們坐在後面，滿懷期待。
劉總打開PPT，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
“今天我們講的是現代教育學理論。”
“首先，你們要明白，傳統的填鴨式教育是落後的。”
“現在流行的是啓發式教育，要讓孩子自己思考。”
家長們聽得雲裏霧裏，但不敢質疑。
李小強舉手問：“劉老師，那我們具體該怎麼學？”
劉總推了推眼鏡。
“學習不能死學，要勞逸結合。”
“你們每天學兩個小時，然後玩兩個小時。”
“玩什麼呢？我建議打遊戲，遊戲可以鍛煉反應能力和團隊協作。”
家長們面面相覷。
這也行？
李大富站起來，小心翼翼地問：“劉教授，這樣真的能提高成績嗎？”
劉總立刻板起臉。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性？”
“我在北大教了二十年書，什麼樣的學生沒帶過？”
“你們不懂先進教育理念就閉嘴！”
李大富被懟得啞口無言，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其他家長更不敢說話了。
他們想起了兩個月前，自己是怎麼對待林靜的。
現在輪到他們被人懟了。
6
王家村這邊，我的特訓營正式開課。
十個孩子，每個交了二十萬。
我給他們配了最好的教材，請了最好的助教。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晚上十一點熄燈。
作息嚴格，飲食健康。
第一天，我站在講台上，看着台下這十個孩子。
他們眼裏都是對知識的渴望。
不像李家村那些孩子，眼裏只有遊戲和手機。
“從今天開始，你們的目標只有一個。”
“考上理想的大學。”
“爲此，你們要放棄所有娛樂，全身心投入學習。”
“你們能做到嗎？”
一個叫王小虎的男孩舉手。
“林老師，我能做到。”
“我爸媽爲了湊這二十萬，把家裏的車都賣了。”
“我不能辜負他們。”
其他孩子紛紛點頭。
我看着他們，心裏突然有些酸澀。
這才是正常的孩子。
知道感恩，懂得珍惜。
不像李家村那群白眼狼。
李家村那邊，劉總的“勞逸結合”教學法正式實施。
孩子們每天學兩個小時，然後就去網吧打遊戲。
劉總還說這是“團隊建設”。
家長們雖然覺得不對勁，但又不敢說。
李大富私下找到二叔公。
“二叔公，我怎麼覺得這個劉教授不太靠譜？”
二叔公皺着眉頭。
“我也覺得有點不對。”
“但人家是北大教授，咱們能懂什麼？”
“再等等看吧。”
李小強他媽也湊過來。
“要不咱們去王家村看看？”
“聽說林靜那邊的孩子每天學到半夜。”
李大富擺擺手。
“看什麼看？”
“林靜那是折磨孩子，劉教授這才是科學教育！”
“你們就別瞎操心了。”
村會計也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
“咱們可是省了十萬塊呢！”
“等孩子們考上大學，看林靜怎麼說！”
我這邊，每周都會組織一次模擬考。
成績出來，貼在教室門口。
王家村的村民們經常來圍觀，看到孩子們的進步，都喜笑顏開。
王村長更是逢人就誇。
“林老師就是厲害！”
“這才一個月，孩子們的成績就提高了五十分！”
“咱們村這次可算是走運了！”
村民們對我也是畢恭畢敬。
每天變着花樣給我送吃的。
“林老師，這是我家自己醃的鹹鴨蛋，您嚐嚐。”
“林老師，這是我種的青菜，沒打農藥的。”
“林老師，您辛苦了，這是我燉的雞湯，您喝點補補。”
我笑着收下。
李家村那邊，第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出來了。
所有孩子的成績，全部下滑。
李小強從620分掉到了580分。
其他孩子更慘，有的直接從重本線掉到了二本線。
家長們終於坐不住了。
李大富帶頭，沖進了劉總住的酒店。
“劉教授，這是怎麼回事？”
“孩子們的成績爲什麼都下降了？”
劉總正在房間裏打遊戲，被突然闖入的家長們嚇了一跳。
他趕緊關掉電腦，整理了一下衣服。
“慌什麼慌？”
“成績下降很正常，這是學習的低谷期。”
“等過了這個階段，成績就會突飛猛進。”
二嬸尖着嗓子叫起來。
“低谷期？”
“我看你就是個騙子！”
“我家孩子天天打遊戲，能學到什麼？”
劉總立刻板起臉。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教學方法？”
“我告訴你，遊戲化教學是國際上最先進的教育理念！”
“你們這些土包子，懂什麼叫素質教育？”
李大富被氣得臉都紅了。
“什麼素質教育？”
“我看你就是在騙錢！”
“把錢退給我們！”
劉總冷笑一聲。
“退錢？”
“你們籤合同的時候沒看嗎？”
“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學費一經繳納，概不退還。”
村會計趕緊翻出合同。
果然，最後一條寫着：學費不退。
而且字體特別小，當初籤的時候根本沒注意。
李大富氣得一把抓住劉總的衣領。
“你這是欺詐！”
“我要報警！”
劉總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機。
“報警？好啊，我也要報警。”
“你們非法拘禁我，還對我施暴。”
“我要告你們！”
雙方僵持不下，最後真的報了警。
警察來了，查看了合同，確認是正規合同。
雖然教學效果不好，但不構成詐騙。
家長們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劉總趁機提出：“現在已經是寒假了，距離高考只剩三個月。”
“你們要是想讓孩子提高成績，就得付尾款。”
“十萬。”
家長們差點當場氣暈過去。
7
這次，李大富徹底怒了。
他召集了所有家長，在村委會開會。
“大家看看，咱們被騙了！”
“這個劉總就是個騙子！”
二叔公拄着拐杖，氣得渾身發抖。
“早知道就聽林靜的了。”
“現在好了，錢也花了，成績也沒提高。”
李小強他媽哭了起來。
“我家小強原本能上985，現在連一本都懸。”
“都怪你們，非要省那十萬塊！”
村會計也急了。
“你們怪我？當初可是你們說要請劉教授的！”
家長們瞬間吵成一團。
互相推卸責任，誰都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
就在這時，李大富的兒子李峰沖進了會議室。
他手裏拿着一把菜刀，眼睛通紅。
“爸！你毀了我的一生！”
“你爲什麼不讓林老師教我？”
“爲什麼要找那個騙子？”
李大富嚇得往後退。
“兒子，你冷靜點…”
“冷靜？”李峰冷笑一聲。
“我怎麼冷靜？”
“我每天打遊戲，成績從620分掉到580分！”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我上不了985了！”
“我的前程，都被你毀了！”
他舉起菜刀，朝李大富砍去。
幸好被其他家長攔住了。
李大富被嚇得癱坐在地上。
其他孩子也紛紛沖進來，質問自己的父母。
“你們爲什麼這麼貪？”
“爲了省十萬塊，毀了我們的前程！”
“林老師那麼好，你們爲什麼要逼她走？”
家長們被罵得啞口無言。
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二叔公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村委會門口。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我的電話。
“小靜啊…”
他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是二叔公對不起你。”
“求求你，回來救救孩子們吧。”
“只要你回來，多少錢都行。”
我靠在沙發上，慢悠悠地說：“多少錢都行？”
“對對對，多少錢都行。”二叔公急切地說。
“那五十萬一個孩子，你們給得起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二叔公的聲音才響起來。
“小靜，你這是趁火打劫啊…”
我冷笑一聲。
“趁火打劫？”
“當初你們逼我給二十五萬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是趁火打劫？”
“現在輪到你們了，就受不了了？”
我掛斷電話。
小月端着咖啡走過來。
“靜姐，他們還會來的。”
我勾起嘴角。
“我知道。”
“但這次，我不會心軟了。”
第二天，李大富帶着一群家長，開着車來到了王家村。
他們跪在我特訓營的門口。
每個人手裏都拿着現金。
李大富舉着二十萬現金，大聲喊：“林老師，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這二十萬，是我們湊的！”
“求求你了！”
其他家長也跟着喊。
“林老師，我們錯了！”
“求求你原諒我們！”
我站在二樓的窗戶邊，看着這一幕。
王家村的村民們都圍過來看熱鬧。
小月走到我身邊。
“靜姐，怎麼辦？”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直播。
鏡頭對準了跪在門口的那群人。
然後我點開了一個錄音文件。
那是當初在祠堂，他們逼我給錢的錄音。
李大富的聲音：“你這車就別想開出村。”
二嬸的聲音：“三十歲了還不結婚，誰知道在外面幹什麼勾當。”
二叔公的聲音：“你爸那是意外，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錄音播完，直播間裏瞬間炸了。
彈幕瘋狂滾動。
“這群人太惡心了！”
“主播千萬別心軟！”
“讓他們自食其果！”
我關掉直播，推開窗戶。
“各位鄉親，聽到了嗎？”
“這就是你們當初對我說的話。”
“現在你們跪在這裏，拿着二十萬，以爲我會原諒你們？”
李大富抬起頭，眼裏全是悔恨。
“林老師，我們真的錯了…”
我冷笑一聲。
“錯了？”
“這二十萬，買不回我被踐踏的尊嚴。”
“也買不回你們孩子被耽誤的時間。”
“這錢，我不賺。”
我轉身離開了窗口。
身後傳來他們的哭喊聲。
8
我的直播視頻在網上瘋傳。
短短一天，點擊量就破了千萬。
全網都在罵李家村這群人。
有人扒出了當年我爸的事。
扒出了李大富占我家宅基地的事。
扒出了二叔公虛報族裏出錢買席子的事。
一樁樁，一件件。
全部曝光在網上。
李家村的名聲徹底臭了。
縣裏的領導看到新聞，親自下來調查。
查出李大富的磚廠有偷稅漏稅的行爲。
罰款五十萬，磚廠被查封。
二叔公因爲當年謊報救濟款，被取消了村幹部資格。
其他家長也都受到了牽連。
做生意的生意黃了，上班的工作丟了。
他們終於嚐到了因果報應的滋味。
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
李家村的孩子們，徹底絕望了。
他們每天在村裏遊蕩，像行屍走肉。
李小強站在祠堂門口，看着王家村方向。
那邊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他突然跪了下來，朝着那個方向磕頭。
“林老師，是我對不起你。”
“是我毀了自己的前程。”
他磕了三個響頭，頭破血流。
然後站起身，往家裏走去。
他知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機會了。
李大富坐在家裏，看着兒子房間緊鎖的門。
李峰已經三天沒出來了。
他端着飯菜，輕輕敲門。
“兒子，吃點東西吧…”
房間裏傳來一聲冷笑。
“吃什麼吃？”
“你不是說要省錢嗎？”
“現在省夠了吧？”
李大富的眼淚掉了下來。
“兒子，是爸對不起你…”
房門突然被打開。
李峰站在門口，眼神冰冷。
“你知道就好。”
“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他推開李大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大富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二叔公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醫生說他是急火攻心，中了風。
他躺在那裏，嘴歪眼斜，說不出話。
但眼神裏全是悔恨。
二嬸坐在床邊，也哭成了淚人。
“都怪我，都怪我嘴賤…”
“當初要是對林靜好一點…”
“咱們家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但一切都晚了。
村會計在村委會整理文件。
他看着牆上貼着的那張高考光榮榜。
上面全是往年考上大學的孩子。
今年，這張榜上注定空空如也。
他嘆了口氣，撕下了那張光榮榜。
從今往後，李家村再也不會有人考上大學了。
9
高考結束，放榜那天。
王家村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三個孩子考上了清華北大。
其他七個也全部上了重本。
村民們敲鑼打鼓，挨家挨戶報喜。
王村長更是親自給我送來了錦旗。
“林老師，您是我們村的大恩人！”
“這錦旗，您一定要收下！”
我看着錦旗上的字：“師恩似海，桃李芬芳”。
心裏暖暖的。
這才是我想要的回報。
不是錢，而是尊重和認可。
李家村那邊，一片死寂。
所有孩子，全部落榜。
最好的李小強，也只考上了一個三本。
其他孩子更慘，有的連專科線都沒過。
家長們坐在家裏，面面相覷。
誰都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是自己毀了孩子的前程。
李峰拿到成績單，看着上面的分數。
480分。
連二本線都沒到。
他把成績單撕成碎片，沖出了家門。
李大富追出來。
“兒子！兒子你去哪兒！”
李峰頭也不回。
“我去哪兒不用你管！”
“從今天開始，我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他走到村口，看着那塊早已褪色的“李家村”牌子。
一腳踹了上去。
牌子應聲而倒。
就像這個村子的命運一樣。
李小強坐在祠堂門口。
手裏拿着那張三本的錄取通知書。
他想起兩個月前，自己還是全縣第八。
想起我當初對他的期望。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掏出手機，給我發了條消息。
“林老師，對不起。”
“是我毀了自己的前程。”
“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自己。”
我看到這條消息，卻沒有回復。
有些錯，一旦犯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二叔公在醫院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臨死前，他拼盡全力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二嬸哭得死去活來。
但村裏人都在背後議論。
“活該，當初他怎麼對林靜的？”
“現在遭報應了吧。”
“這個村子，已經徹底完了。”
村會計統計了一下。
今年李家村，適齡青年二十三人。
沒有一個考上本科。
這個數據，創了李家村有史以來的最差紀錄。
他把這份報告交給了縣裏。
縣裏的領導看了，直搖頭。
“李家村這是自作自受。”
“以後教育撥款，他們村就別想了。”
李大富坐在家裏，看着空蕩蕩的房子。
兒子走了。
老婆也跟着走了。
磚廠被查封了。
房子也要被拍賣了。
他一無所有。
他想起當初在祠堂，自己是怎麼逼林靜給錢的。
想起自己是怎麼羞辱林靜的。
現在，報應來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陽台。
往下看。
六樓。
一躍而下。
10
李大富的葬禮很冷清。
只有幾個遠房親戚來送了一程。
村裏人都躲得遠遠的。
生怕沾上晦氣。
李峰站在墓前，面無表情。
他沒有哭。
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塊墓碑。
然後轉身離開。
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用在王家村賺的兩百萬。
成立了一個“寒門助學基金”。
專門資助那些品學兼優但家庭貧困的孩子。
但條款裏明確規定。
李家村戶籍，永久除外。
這個基金很快在全縣推廣開來。
無數寒門學子因此受益。
但李家村的孩子，永遠被排除在外。
這就是代價。
兩年後，李家村徹底沒落了。
年輕人都搬走了。
老人們守着空蕩蕩的村子。
沒有人願意嫁進來。
也沒有人願意娶出去。
李家村，成了整個縣城的笑話。
我站在京城的講台上。
看着台下那些求知若渴的眼睛。
心裏很平靜。
知識是無價的。
但尊重，是前提。
你尊重我，我傾囊相授。
你踐踏我，我讓你付出代價。
這就是我的原則。
小月走過來，遞給我一杯咖啡。
“靜姐，李家村又有人找您了。”
“說想捐錢給基金會，求您把他們村從黑名單裏移除。”
我搖搖頭。
“告訴他們，永遠不可能。”
“有些錯，犯了就是一輩子。”
窗外，京城的夜景燈火輝煌。
我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新的學期開始了。
新的學生，新的挑戰。
但我的原則，永遠不會變。
尊重，是一切的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