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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是坐在輪椅上的許榮剛。
他被幾個人推着,手裏拿了個小喇叭。
“言初,爸爸就想當面和你說說話。”
“以前的事其實都是誤會,奶奶現在躺在床上嘴裏的念叨全是你的名字啊。”
我直接打電話給物業,可沒有哪個保安敢碰生病老人,我只能親自下樓。
許榮剛一見到我眼睛就亮了,伸手想要摸我的臉。
“沒想到你真的住在這種老破小,快跟爸回去吧,家裏的大房子不比這兒舒服嗎?”
我一把打開了他的手。
“房子再大也不是我的,都是借住,在哪兒都一樣。”
許榮剛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眼神開始閃躲。
當年我被驕縱出了一身脾氣,沒聽出他的話裏有話,一拍桌子就對着奶奶發難。
“那是不是只要我從姓夏變成姓許,這房子就有我一份?”
奶奶愣了一下,語氣越發不屑。
“對!老許家的東西當然會傳給自家人。”
“你媽生你那會兒我就說過,外姓女別想撈着我們家一分錢!”
“現在後悔?晚了!”
奶奶的不可理喻讓我怒火中燒,我一直覺得跟誰姓就是個符號,居然到她嘴裏就成了區別對待的王牌。
爲了狠狠打老太婆的臉,我一氣之下偷偷拿着戶口薄去了趟派出所。
更名完成後,我把身份證往餐桌上狠狠一扔。
“這下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客廳裏沉默了一秒,哥哥先發出了一聲不在乎的冷哼。
奶奶少見的語塞了幾秒,斜着眼睛看向許榮剛後,說話依然夾槍帶棒。
“你這丫頭片子只是把姓改成許了,但你的心還是向着姓夏的。”
“再說了,你這麼輕易就能換姓,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改回來,那我們不是虧大了。”
我腦海裏嗡嗡作響,只能扯着嗓子不斷重復。
“是你說的!你答應過了!你就得做到!”
最後許榮剛淡淡地開口。
“好了,言初。我們都是一家人,該是你的一樣都不會少。”
我以爲這事已經被搞定了,還私下裏安慰我媽。
“媽媽,我不是不想跟你姓,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
“以後我的房子就是你的,你想怎麼住都行。”
當時我沒讀懂她臉上微妙的安靜,直到幾個月後午睡醒來,我發現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往家庭群裏發消息,也無人回應。
過了會兒,是許言午私聊發了我一張照片。
“剛去拆遷辦籤字了。”
“你傻不傻,還真以爲奶奶是因爲一個破姓不給你分房呢?”
他們回家時,我把客廳裏目力所及的東西全砸了。
許榮剛頭一次對我動了手,我的左臉被扇到高高腫起。
“我把你慣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你一個女孩子以後是要嫁人的,跟你哥搶什麼財產!”
“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要是還不知足就從我的房子裏滾出去。”
周圍人聽我說完這段往事,默默放下了舉着的手機。
許榮剛激動得沒法控制半邊身子,看上去還有幾分可憐。
“這事是我沖動了。可你哥是要娶老婆的,我們想多給他留點也很正常啊。”
“所有親戚都知道我多寵你,難道你就要因爲一套房否定爸爸的全部付出麼?”
我挨打後的第二天,許榮剛就買了條新裙子推開了我房間的門。
他摸着我的頭發說:“對不起,爸爸只是太生氣了。”
“我們家就這條件,先緊着你哥來。等過幾年你要結婚的時候,房和車都會有的啊。”
彼時我被許榮剛的pua搞得很迷茫,既覺得心裏憋屈,又懷疑斤斤計較的自己是不是太白眼狼了。
後來我才明白,他口中的寵愛跟養貓狗沒什麼兩樣。
不缺衣少食就是愛,但在大事面前我永遠是排在末尾的那一個。
我直視着許榮剛。
“難道你忘了我是因爲什麼離家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