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顧沉被我一腳踹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認識我。
是啊,在他眼裏,我林晚一直都是那個溫順、聽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受氣包。
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會對他動手。
張嵐被保鏢鉗制着,看到兒子被我踹倒,掙扎得更厲害了。
「反了!反了!你這個潑婦!你敢打我兒子!我要撕了你!」
我冷眼看着她,對沈亦舟說:「學長,報警吧。就說有人私闖民宅,意圖傷人。」
沈亦舟立刻拿出手機。
張嵐一聽要報警,頓時慌了。
她現在可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顧家老太太了,進了局子,誰還管她是誰。
「別!別報警!」她立刻軟了下來,開始哭天搶地,「林晚,晚晚啊,算媽求你了!我們知道錯了!你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們吧!」
「阿沉他只是一時糊塗啊!你就看在他還是你丈夫的份上……」
「丈夫?」我打斷她的話,從沈亦舟的公文包裏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到顧沉面前。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麼。」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我早就讓沈亦舟準備好了。
顧沉撿起那幾張紙,手指都在顫抖。
當他看到末尾的財產分割條款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協議上寫得清清楚楚,他,顧沉,自願放棄所有財產,淨身出戶,並承擔九億元的債務。
「不……我不同意!」他猛地抬起頭,赤紅着雙眼嘶吼,「我絕不同意離婚!」
「哦?」我挑了挑眉,「不同意?也行。」
我轉向沈亦舟:「學長,那就啓動B計劃吧。把他挪用公款、做假賬、商業賄賂的證據,全部交給經偵和稅務。」
沈亦舟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好的。這些證據足夠他在裏面待上十年八年了。」
十年八年。
顧沉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這些年,他背着我做的那些髒事,我一清二楚。
我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跟他計較。
沒想到,這倒成了我今天,最有力的武器。
「我籤……我籤……」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他拿起筆,顫抖着,在離婚協議的末尾,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顧沉。
這兩個字,曾經是我整個青春的夢。
如今,只讓我覺得無比諷刺。
<2.>
籤完字的顧沉,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張嵐也徹底蔫了,被保鏢架着,失魂落魄。
我看着他們,忽然開口:「顧沉,你不好奇嗎?我一個普通大專生,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的公司變成我的公司的?」
顧沉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是啊,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一個在他眼裏,除了生孩子和做家務,一無是處的女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能量?
我勾起唇角,緩緩道出那個被我隱藏了五年的秘密。
「你還記得五年前,你那個瀕臨破產的電子元件小作坊嗎?」
他當然記得。
那時候的他,四處碰壁,負債累累,幾近絕望。
「是我,用我大學時偷偷攢下的二十萬,幫你還清了債務,重新租了廠房。」
「你第一款爆火的芯片,那個被你吹噓成是你通宵三個月研發出來的『星辰一號』,它的核心架構圖,是我畫的。」
「你拿下的第一個海外大訂單,那個讓你一戰成名的M國科技巨頭,他們的CEO,是我大學時期的交換生導師。那份價值三億的合同,是我熬了七個晚上,用三國語言,寫了三份不同的企劃案,才打動了他。」
「這五年來,公司的每一次技術革新,每一次戰略決策,甚至是你每一次在公開場合演講的稿子,哪一樣,不是出自我之手?」
我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顧沉和張嵐的腦海裏炸開。
顧沉的眼睛越睜越大,嘴巴張成了O型,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你……你……」他指着我,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什麼?」我冷笑,「很驚訝嗎?顧沉,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沒有我,你連給你媽買菜的錢都賺不到。你所謂的商業帝國,不過是我一時興起,搭給你玩的積木而已。」
「現在,我不想玩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樓下花園裏盛開的玫瑰。
「所以,它塌了。」
「噗——」
顧沉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打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阿沉!」張嵐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撲了過去。
整個房間,亂作一團。
而我,只是平靜地看着窗外。
天,真藍啊。
<3.>
顧沉被救護車拉走了,聽說情況不太好,急火攻心,中風了。
張嵐哭天搶地地跟着去了醫院。
世界終於徹底清靜了。
沈亦舟處理完後續,回到病房,看到的就是我坐在窗邊發呆的場景。
「在想什麼?」他在我對面坐下。
「在想,我這五年,到底圖什麼。」我自嘲地笑了笑。
圖他長得帥?圖他會說甜言蜜語?
還是圖他一家子吸血鬼,把我當成予取予求的工具人?
「不,你不是圖他。」沈亦舟看着我,眼神格外認真,「你只是,太善良了。」
善良?
我愣住了。
這個詞,似乎已經離我很遙遠了。
「你把他的夢想,當成了你的夢想。你以爲傾盡所有,就能換來一份平等的愛和尊重。但你忘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沈亦舟的聲音很溫柔,「有的人你對他好,他會感恩。而有的人,只會覺得理所當然,甚至變本加厲。」
「顧沉一家,就是後者。」
他的話,說到了我的心坎裏。
是啊,我錯就錯在,高估了人性,也低估了他們的無恥。
「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沈亦舟朝我伸出手,「林晚,歡迎回來。」
我看着他修長幹淨的手指,看着他眼裏的真誠和暖意,遲疑了片刻,也伸出了手。
兩只手握在一起。
他的掌心,很暖。
「謝謝你,學長。」
「我們之間,不用說謝。」
他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冬日裏的暖陽,瞬間驅散了我心底所有的陰霾。
接下來的日子,我徹底開啓了甩手掌櫃模式。
公司的一切事務,都交給了沈亦舟和他專業的團隊去處理。
他們雷厲風行,先是安撫了員工和供應商,承諾所有薪資和貨款都會準時發放,穩住了軍心。
然後,他們開始對公司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
那些靠着關系混進來的顧家親戚,全部被掃地出門。
那些被顧沉安插在重要崗位上的酒囊飯袋,也一個個被揪了出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批由沈亦舟親自面試、能力出衆的職業經理人。
不過短短半個月,整個公司就煥然一新,重新煥發了生機。
而我,則是在月子中心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做做瑜伽,看看財經新聞,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我的身體,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
這天,我正在花園裏散步,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是顧瑞,顧沉的弟弟打來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
「嫂子!不,林晚姐!求求你,你救救我哥吧!」
<4..>
「救他?」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我沒把他送進監獄,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不是的!我哥他……他快不行了!」顧瑞的聲音帶着哭腔,「自從上次從你那回去,他就中風偏癱了,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我媽天天在醫院照顧他,家裏的錢都被你凍結了,我們連醫藥費都快交不起了!」
「醫生說,再不交錢,就要停藥了!」
我沉默了。
不是心軟,而是在想,他們怎麼還有臉來求我。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冷冷地說道。
「有關的!怎麼會無關呢?」顧瑞急切地說,「林晚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是我媽不對,是我們全家都不對!我們狗眼看人低,我們不是東西!求你大人有大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只要你肯救我哥,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給你當牛做馬!」
當牛做馬?
我嗤笑一聲。
就他這種被慣壞了的二世祖,除了吃喝玩樂,還會幹什麼?
「機會?」我反問,「當我躺在病床上,孩子快要沒命的時候,你們給過我機會嗎?」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顧瑞才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林晚姐,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見我那個女朋友嗎?她叫蘇晴,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孩。我帶她去見你好不好?你見了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他以爲,我會在乎他那個所謂的女朋友?
真是天真得可笑。
就在我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他突然又說了一句。
「她……她很崇拜你。她說,你是她的偶像。」
我的偶像?
我愣了一下,一個荒唐的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叫什麼?」我又問了一遍。
「蘇晴,晴天的晴。」
蘇晴。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努力在記憶中搜索着。
忽然,一張清秀的臉,和一個埋藏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一起浮了上來。
我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
「讓她來見我。」我對着電話,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個人來。」
<5..>
半個小時後,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長發披肩的女孩,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她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紀,皮膚白皙,眉眼清秀,確實是我記憶中的那張臉。
蘇晴。
我曾經資助過的一個貧困山區的女孩。
那時候,我還在上大學,用自己兼職賺來的錢,通過一個公益組織,一對一地資助她。
從她上初中,一直到她考上大學。
我們通過很多信,她告訴我她家裏的情況,告訴我她的夢想。
她說,她想成爲像我一樣,獨立、優秀、善良的女性。
後來我嫁給了顧沉,忙於事業和家庭,漸漸和她斷了聯系。
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成爲顧瑞的女朋友。
更沒想到,她會出現在我人生中最戲劇性的時刻。
世界,真小啊。
「林晚姐姐。」她站在我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眼眶紅紅的,「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我看着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顧瑞是你的小叔子,我也不知道他們家對你做了那樣的事……」她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那天,顧瑞帶我回家,他媽媽一直在炫耀,說他哥哥娶了個多厲害的老婆,把公司打理得多好。我當時還很羨慕,覺得你一定很幸福……」
「直到後來,新聞爆出來,我才知道……才知道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林晚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我覺得自己,像是他們傷害你的幫凶。」
她哭得很傷心,也很真誠。
我相信,她是真的不知情。
以顧家人的德性,怎麼可能把家裏那些醃臢事,告訴一個還沒過門的「準兒媳」。
「這不關你的事。」我遞給她一張紙巾,「你也是受害者。」
她愣愣地看着我。
「你以爲顧瑞是真的喜歡你嗎?」我殘忍地揭開了真相,「他只是看中了你的高學歷,覺得帶出去有面子,可以在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炫耀罷了。至於你,不過是他衆多戰利品中的一個。」
蘇晴的臉,一點點變白。
「不……不會的……阿瑞他對我很好……」
「好?」我笑了,「他對你好,是因爲他現在有求於我。你信不信,只要我鬆口,答應放過顧家,他轉頭就會把你甩了,去找下一個目標。」
「因爲你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蘇-晴踉蹌着後退一步,搖着頭,不願意相信。
我也不再多說。
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看清。
「回去吧。」我下了逐客令,「告訴顧瑞,想讓我救他哥,可以。讓他帶着你,明天上午十點,去顧氏集團樓下,開一場記者招待會。」
「至於招待會上要說什麼,我想,他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