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撞開的一瞬間。
巨大的聲浪像潮水一樣涌進來。
“顧野哥!”
林雪第一個沖進來,臉上掛着還要演下去的淚痕。
身後跟着保衛科的幹事,還有一群臉色鐵青的院領導。
所有人都以爲會看到一具冰冷的屍體,或者是被那個瘋女人毀壞的手術現場。
然而。
眼前的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
瞬間失聲。
手術室內並不凌亂,甚至可以說井然有序。
沾血的紗布被整齊地碼放在廢棄桶裏。
所有的器械都按照大小順序排列歸位。
就連顧野腿上包扎的紗布,都打着一個漂亮的、標準的方結。
而那個被他們罵成“瘋婆子”、“殺人犯”的蘇滿願。
此刻正雙手抱胸,斜倚在手術台旁邊的器械櫃上。
姿態慵懶,神情淡漠。
像是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這是……”
陳老醫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撲到監護儀前。
“血壓110/70,心率85,血氧飽和度98%……”
老人的聲音因爲激動而顫抖,甚至破了音。
“奇跡!簡直是醫學奇跡!”
他又看向那行雲流水的縫合線。
每一針的間距都精確到毫厘,傷口平整得像是一條細線。
“這血管吻合術……這手法……就算是京城的專家來了也不過如此啊!”
陳老醫生猛地轉頭,看向蘇滿願的眼神裏充滿了狂熱和崇拜。
“丫頭!不,蘇醫生!你這是跟誰學的?這技術太絕了!”
全場譁然。
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那些剛才還在罵街的護士,一個個羞愧得低下了頭。
保衛科的幹事手裏還舉着錘子,尷尬得不知道該往哪放。
林雪的臉更是瞬間僵住了。
紅一陣,白一陣。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指着蘇滿願尖叫,“她就是個鄉下人不識字的!怎麼可能會做手術?肯定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陳醫生,你別被她騙了!”
“閉嘴!”
一聲低沉的怒喝,從手術台上傳來。
雖然虛弱,其中的威嚴絲毫不減。
顧野撐着身子,試圖坐起來。
胸口那張皺巴巴的紙隨着他的動作滑落。
他一把抓住。
目光落在上面的字跡上。
鋼筆字。
娟秀,挺拔,透着一股子傲氣。
《離婚協議書》。
理由寫得很簡單:感情不和,性格不合,自願離婚,淨身出戶。
落款處,蘇滿願三個字已經籤好了。
筆鋒凌厲,力透紙背。
看得出寫字的人有多堅決。
顧野捏着紙的手指緩緩收緊。
手背上青筋暴起,連輸液管裏的血都回流了一截。
他抬起頭,死死盯着蘇滿願。
眼神幽深晦暗,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唯唯諾諾、見不得人的土包子媳婦?
如果這是土包子,那全大院的女人都成什麼了?
而且,她還要離婚?
在他剛剛死裏逃生睜開眼的第一秒,就給他甩離婚協議?
好。
很好。
這女人,有種。
顧野突然笑了。
那笑容有點痞,有點壞,甚至帶着點無賴的血性。
配上他那張失血過多的蒼白臉龐,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邪氣。
“嘶啦——”
那是紙張破碎的聲音。
顧野當着所有人的面,將那張離婚協議書撕成了兩半。
再撕。
直到變成一堆廢紙屑。
他揚手一揮。
紙屑洋洋灑灑地飄落,像是下了一場白色的雪。
落在蘇滿願的腳邊。
蘇滿願挑了挑眉,眼神冷了幾分。
“顧團長這是什麼意思?不識字?”
“識字。”
顧野聲音沙啞,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帶着明顯的吞咽動作。
他的目光赤裸裸地在蘇滿願身上遊走。
從她修長的脖頸,到被汗水打溼的鎖骨,再到那雙拿過手術刀的手。
那種眼神。
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
“軍婚受法律保護,想離婚?得打報告,得政審,得組織批準。”
他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枕頭上。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最重要的是,得我同意。”
蘇滿願冷笑一聲,上前一步,逼近手術台。
“顧野,別給臉不要臉。我要走,誰也攔不住。”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
呼吸交纏。
顧野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他體內的暴虐因子瘋狂叫囂。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蘇滿願的手腕。
掌心滾燙,帶着厚厚的老繭,磨得蘇滿願皮膚生疼。
“你走一個試試。”
顧野手上用力,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
蘇滿願猝不及防,整個人跌向他。
雙手撐在他胸口,才勉強沒有壓到他的傷口。
兩人的臉貼得極近,鼻尖幾乎碰到鼻尖。
氣氛瞬間曖昧到了極點。
周圍的人全都看傻了。
這還是那個不近女色、連母蚊子都不讓靠近的活閻王嗎?
這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鄉下媳婦嗎?
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打情罵俏啊!
林雪在旁邊氣得指甲都快把手心掐爛了。
她咬着牙,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這次是真的哭了。
“顧野哥,你怎麼能……”
“滾出去。”
顧野連頭都沒回,冷冷地吐出三個字。
視線依舊死死鎖在蘇滿願臉上。
“除了醫生,閒雜人等都滾出去。”
林雪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識趣地趕緊撤離,順便貼心地帶上了門。
就連陳老醫生也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臨走前還嘀咕了一句:“年輕人,悠着點,傷口還沒長好呢。”
屋內只剩下兩人。
空氣燥熱得讓人窒息。
蘇滿願掙扎了一下,想要抽回手。
沒抽動。
這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哪怕受了重傷,也像是一頭蟄伏的野獸。
“鬆手。”她冷聲道。
“不鬆。”
顧野看着她的眼睛,聲音低沉暗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是理智崩斷的前兆。
“蘇滿願,你救了我的命。”
他指腹在她細膩的手腕內側輕輕摩挲,感受着那裏跳動的脈搏。
“按照我們那兒的規矩,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蘇滿願被氣笑了。
“顧團長,大清早亡了。再說了,我們本來就是夫妻,這恩,我已經報了。”
“那就再報一次。”
顧野盯着她的紅唇,眸色越來越深,像是一個要把人吸進去的漩渦。
“既然我是你救活的,那我的命就是你的。”
“這輩子,除非我死,喪偶。”
“否則,這婚,你離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