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靖王府書房內燭火通明。
慕卿晨批閱完最後一份奏折,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忽然想起被關在偏院的韓曦鈺。
“進來。”他揚聲喚道。
侍衛長林肅推門而入,躬身行禮:“王爺有何吩咐?”
“偏院那位,近來可有異動?”
慕卿晨端起桌上的涼茶,指尖摩挲着杯沿。
那日喜房裏的場景仍清晰在目,韓曦鈺眼底的狠厲與此刻記憶中癡傻的模樣反復交織,讓他始終有些疑慮。
林肅垂首答道:“回王爺,王妃每日待在院中,未曾哭鬧滋事。只是……尚書夫人和韓二小姐這幾日常去探望,送來不少吃食和衣物。”
“哦?”慕卿晨抬眸,語氣裏帶着幾分意外,“她們倒是‘上心’。”
他話音剛落,書房外便傳來丫鬟輕柔的通報:“王爺,韓二小姐求見,說給您送了剛燉好的銀耳羹。”
慕卿晨眸色微動,淡淡道:“讓她進來。”
韓曦瑤提着食盒走進書房,一身淡粉衣裙襯得她面容嬌柔,眼眶微微泛紅,像是藏着幾分委屈,卻又強裝鎮定。
她將食盒放在案上,屈膝行禮時,發髻上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更顯柔弱動人。
“王爺,這是我親手燉的銀耳羹,加了些安神的百合,您批閱奏折辛苦,快趁熱喝些吧。”
她聲音溫軟,抬眼時恰好與慕卿晨的目光相撞,又立刻羞澀地低下頭,指尖輕輕絞着裙擺。
慕卿晨看着她這副模樣,想起林肅方才的話,隨口問道:“你這幾日常去偏院?她待你如何?”
提及此事,韓曦瑤眼底的委屈更甚,卻還是強忍着哽咽說道:“姐姐性子本就單純,只是那日受了驚嚇才失了分寸。我做妹妹的,自然該多照看她。這幾日去看她,她雖話少,卻也肯喝我送的粥,只是……只是偶爾會對着舊物發呆,念叨着外公和母親,看得我心裏實在難受。”
她說着,從袖中取出一方疊得整齊的帕子,輕輕按了按眼角,聲音裏帶着恰到好處的心疼:“昨日我去時,見姐姐穿着舊衣,袖口都磨破了,便把我新做的幾件素色衣裙送了過去。娘也特意燉了補湯,怕她在偏院受委屈。只是姐姐心裏似乎還記着當日的事,對我們始終有些疏離,不過沒關系,我會慢慢勸她的。”
這番話既點明了自己和陳氏對韓曦鈺的“照料”,又暗指韓曦鈺仍在“記仇”,更不動聲色地提及原主對親人的思念,字字句句都透着溫柔懂事。
林肅站在一旁,想起這幾日在偏院外聽到的動靜——韓曦瑤送來的吃食裏確有安神的草藥,陳氏也次次親自陪同,與韓曦瑤說的分毫不差,心中對韓曦鈺的那點懷疑,又淡了幾分。
慕卿晨端起銀耳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
他看着韓曦瑤低垂的發頂,語氣緩和了些許:“你有心了。只是她性子癡傻,若有沖撞之處,不必與她計較。”
得到王爺的肯定,韓曦瑤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卻依舊保持着溫順的模樣:“王爺放心,我知曉姐姐並非有意。只是……偏院條件終究簡陋,我想着往後多送些用的東西過去,若是王爺允許,我還想請張媽來王府照看姐姐,張媽是姐姐的乳母,姐姐定能安心些。”
她特意提及張媽,正是算準了慕卿晨會念及顧琅華的恩情,不會拒絕這份“爲韓曦鈺着想”的提議。
慕卿晨沉吟片刻,確實覺得讓熟悉的人照看韓曦鈺更爲妥當,便點頭應允:“此事你看着安排便是。”
韓曦瑤心中一喜,面上卻愈發恭敬:“謝王爺體恤。時辰不早了,不打擾王爺歇息,我先告退了。”
她行禮告退時,腳步輕快,走到書房門口還不忘回頭,對着慕卿晨溫柔一笑,才輕輕帶上門。
書房內,慕卿晨看着那碗剩下的銀耳羹,指尖輕輕敲擊案面。
韓曦瑤的懂事體貼,與韓曦鈺那日的瘋癲形成鮮明對比,讓他對韓曦鈺的疑慮漸漸壓了下去。
只是不知爲何,他總想起喜房裏,韓曦鈺直視他時,那雙清亮又帶着冷意的眼睛,與此刻韓曦瑤描述的“癡傻疏離”,判若兩人。
而此刻的偏院,韓曦鈺正靠在窗邊,將書房方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韓曦瑤這好感刷得倒是熟練,連張媽都想借機安插進王府,不過,這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張媽若能來王府,她們對付陳氏母女,便又多了個重要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