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顏拖着一身肥肉,一步一個腳印地往自己的小院挪。
這具身體的續航能力實在是差到離譜,從前廳到後院這短短一段路,走得她頭暈眼花,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原地關機。
她住的院子不大,勝在清淨。
一間正房,兩間廂房,院裏還栽着一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樹。
這待遇,在春日樓裏算是不錯了。
安顏一進屋,反手就把門閂插上,整個人像一灘爛泥,靠着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
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
原主是餓死的,她再不吃點東西,估計就要成爲史上第一個剛穿越就被餓死的倒黴蛋。
雖然減肥迫在眉睫,但那也得是吃飽之後的事。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安顏從地上爬起來,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尋糧運動。
她像一只勤勞(且巨大)的土撥鼠,把整個房間翻了個底朝天。
床底下?除了灰塵,啥也沒有。
衣櫃裏?除了幾件尺碼驚人的衣服,還是啥也沒有。
梳妝台的抽屜?原主倒是挺愛美,一堆便宜的珠花和劣質的香粉,就是沒有能入口的。
安顏不死心,連床上的枕頭都拆開看了。
除了發黃的棉絮,連根能磨牙的麥稈都沒有。
“絕了……”
安顏癱在椅子上,感覺人生一片灰暗。
原主這姐們兒,爲了減肥,是真對自己下了狠手啊!這是要修仙嗎?連點私藏的零嘴都沒有!
就在她餓得快要啃桌子腿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安顏姑娘,紅姨讓我給您送燕窩粥來了。”
是廚房小丫鬟的聲音。
安顏一個激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一個二百五十斤的胖子。
她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拉開門。
門外,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丫鬟提着個食盒,正怯生生地看着她。
安顏的視線越過小丫鬟,精準地鎖定在了那個食盒上。
“粥呢?”她問,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發飄。
小丫鬟被她這副餓虎撲食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把食盒遞了過去。
安顏接過食盒,說了聲“謝了”,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得只剩殘影。
門外的小丫鬟:“……”
安顏回到桌邊,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
一碗清清亮亮的粥,上面飄着幾絲晶瑩的燕窩,散發着一絲絲甜氣。
就這?
安顏的內心是失望的。
她現在想吃的是十碗大米飯配紅燒肉。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
她拿起勺子,也顧不上燙,囫圇吞棗地就往嘴裏灌。
一碗溫熱的甜粥下肚,那股從胃裏升起的灼燒感總算被壓了下去。
安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吃飽了,腦子也開始重新運轉。
她坐在桌邊,開始認真盤算自己的處境。
首先,穿越已成事實,回去是別想了。
其次,她現在的身份是春日樓的“關系戶”,一個體重超標的花魁預備役。
剛才那場稱重,只是選花魁的第一關。
安顏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淘汰了。
原主本來也沒到年紀,湊熱鬧。
不過,聽紅姨的意思,這花魁大選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最後還要在三天後的晚上,在所有客人面前展示才藝,由客人們砸錢,價高者得。
安顏撇了撇嘴。
說得這麼熱鬧,不就是大型古代直播帶貨現場麼,賣的還是姑娘的初夜權。
嘖,萬惡的舊社會。
她在屋裏坐不住,肚子裏有了食,看熱鬧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去前頭看看,這花魁大選到底還有什麼幺蛾子。
安顏理了理衣服,重新打開門,慢悠悠地晃回了春日樓的大廳。
此時的大廳比剛才更加熱鬧,第一輪篩選已經結束,不少看熱鬧的恩客也涌了進來,三三兩兩地坐着喝茶聊天,對着台上剩下的姑娘們評頭論足。
安顏找了個不礙眼的角落站着,準備當個合格的吃瓜群衆。
她剛站穩,就看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只見一個穿着粗布短打的漢子,正拉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婦人往裏走,婦人懷裏還抱着一個瘦小的女孩。
那漢子滿臉諂媚地對着門口迎客的龜公說:“這位大哥,行個方便,行個方便!我聽說春日樓今兒個選人,特意把我閨女送來的!您瞧瞧,我這閨女,長得水靈着呢!”
說着,他把那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往前一推。
安顏定睛一看。
嚯。
京城的花魁大選,果然名聲在外。
這都開始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現場應聘了?
好戲開場,不湊到第一排看,簡直是對吃瓜精神的侮辱。
安顏心裏這麼想着,龐大的身軀已經誠實地行動起來。
她邁開腿,往人群裏擠。
她這體格,簡直是物理外掛。
根本不需要她費什麼力氣,只要往前一走,身邊那些身嬌體弱的姑娘們就像被無形的氣浪推開,自動給她讓出一條康莊大道。
“哎喲!”
“誰啊,擠什麼擠!”
抱怨聲此起彼伏。
一個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姑娘被擠得一個趔趄,回頭看見是安顏,頓時柳眉倒豎:“安顏!你走路不長眼睛啊!”
安顏好不容易在人群中站穩,聞言,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噸位太大,轉彎半徑有點長。”
那姑娘被她一噎,氣得臉都紅了。
安顏卻懶得再理她,所有注意力都被大廳中央那一家三口吸引了過去。
她現在站得近,看得也更清楚了。
那個想賣女兒的漢子一臉精明相,眼神裏透着算計。
他身邊的婦人則滿面愁苦,抱着女兒的手臂一直在抖,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而被推到前面的小姑娘,看着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瘦得像根豆芽菜,一張小臉蠟黃蠟黃的。
但五官的底子確實好,眉眼清秀,鼻梁小巧,要是好好養養,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不怪她爹敢把她送到春日樓來。
龜公已經把紅姨請了出來。
紅姨打量了那小姑娘幾眼,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和腿,像是在檢查貨物的成色。
那漢子搓着手,陪着笑臉:“紅姨您瞧,我這閨女叫何水靈,剛及笄。絕對幹淨!您給個價?”
安顏在旁邊聽得直撇嘴。
何水靈?這名字可真夠諷刺的。這孩子看着都快幹枯了,哪有一點水靈的樣子。
紅姨伸出了一只手,張開五指。
漢子臉上的笑容一僵:“五……五十兩?”
紅姨嗤笑一聲,語氣涼涼的:“你想得倒美。五兩銀子,愛賣不賣。”
五兩?
安顏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五兩銀子……就買斷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這也太……便宜了點吧。
她記得原主她娘每個月寄來的銀子。
五兩銀子,可能還不夠她一個月吃的零嘴錢,要不然也不能吃得那麼大體格。
就在安顏爲這廉價的人命而感到一陣恍惚時,那漢子已經一咬牙,點頭哈腰地應下了。
“賣!賣!五兩就五兩!”
他像是生怕紅姨反悔,一把將懷裏的女兒推了出去。
小女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卻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安顏的心口莫名堵得慌。
就在這時,長街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着行人的驚呼。
“快讓開!快讓開!”
春日樓裏臨街的姑娘們紛紛朝門口和窗邊涌去,伸長了脖子往外看。
“是謝小將軍!”
“天呐,謝小將軍回京了!”
“那身紅衣可真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