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安靜,程子御暗自懊惱,實在鬼迷心竅。
“呵呵呵~”一道清脆的笑聲盈盈響起,程子御方才抬頭看,只見表妹笑靨如花,連忙又低下頭。
夏雲傾心道這二表哥居然如此有趣,全然不似姨母信中提到的如小老頭一般,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樣子
她輕咳一聲道,“表哥不必介懷,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像我也觀表哥玉質謙謙,如端方君子。”
程子御汗顏,但也知道表妹這是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便也放下心來。
一旁的夏雲時默默瞧着,突兀地拍一把程子御的後背,把他嚇了一跳,耳邊傳來這紈絝表哥哼笑,“子御,你是讀聖賢書的人,可別被迷惑了,她最是蠻不講理,斤斤計較。”
程子御嘴角扯開輕笑,還未開口,便聽到表妹一聲嬌哼,下一秒,剛剛還好好的表哥便手捂胸口,似是痛極。
夏母連忙制止,輕斥女兒不該如此放肆,夏雲傾委屈站回母親身旁。
此時門房下人前來通報,“夫人,侯爺回來了,侯爺回來了!”
侯夫人眉開眼笑,吩咐大丫鬟冬春親自盯着廚房擺飯,一行人前往正廳,夏雲傾瞪了兄長一眼,也忙跟上了。
表兄弟倆落在後面,程子御似是覺得方才沖突皆因他而起,歉意道,“表哥,你不必爲我與表妹爭吵,方才是我唐突了。”
夏雲時滿不在意地搭上表弟肩膀,“哎沒事,我和她鬧着玩,剛才可是我替你解圍,你得記得報答我!”
程子御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僞,終於放下心來,答應道,“合該如此。”
這邊幾人來到飯廳,夏父和程念遠甫一見面活像伯牙遇上子期,知音見知音,言語嘰嘰,談笑風生。
夏母嘖嘖稱奇,暗自與姐姐道他們一個禮部郎中一個南城商人,哪裏來這麼多共同話題。
夏雲傾似是心有思緒,似是期待似有愁雲,獨自坐在一旁。
侯夫人悄悄過來低聲道,“子宴今日陪三皇子與太師論道,晚些便歸家了。”
冷不丁被戳破心思,夏雲傾頓時臉頰微紅,流露出這個年紀常有的小女兒情態。
一家人其樂融融,飯畢各自回房休憩。
夏雲傾躺在軟榻上,錦被是京城最是昂貴的絲綢,但比起南城家裏的仍是不同,不過這並不是她睡不着的原因。
采薇走過來,見自家小姐面色格外紅潤,詢道,“小姐,是不是炭火燒太熱了。”
夏雲傾正出神想着事,一下子被拉回來竟有些慌亂,“無事,興許是午間吃太飽了,有些憋悶,”她站起身來,“我想去園子裏走動走動。”
雖心下疑惑,采薇手卻比腦子快得多,連忙伸手扶自家小姐起身。
雨霏心細,拿過霜色紅梅狐裘給夏雲傾披上。
這狐裘白似初雪,只取白狐身上色澤最純正的一塊皮毛,觸感柔軟又暖和。
南城冬天也並不十分寒冷,薄襖便已足夠。這件還是夏雲時月前托北方的朋友送來的,她這兄長愛玩愛鬧,平日二人也經常互相捉弄,但彼此卻是十分關心。
侯府花園很大,卻並不似南城富貴人家琳琅堆砌,令人滿目繚亂,一山一木都頗有格調。
四處走動,夏雲傾感覺舒服了不少,心緒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坐在園裏小亭中,還是忍不住去想,忐忑地……滿懷期待地……
程子宴走進來時便看到這樣的情景,纖細單薄的身影靠在扶欄上,望着塘中的無甚景色的湖面。
相貌俊逸的青年走近來,那身影卻並未發覺。
直到阿福忍不住發出聲響,才好似被驚動般輕跳起來。面若桃李的一張臉,直直地望向程子宴。
阿福呆呆地看花了眼,恍然想起來,夫人前日說過最近姨夫人一家會過來,這位應當就是姨夫人家的表小姐了,正欲小聲提醒少爺。
卻見面前的少女輕蹙秀眉,“表哥,你不認得我了麼?”聲音軟軟地又含着哀怨。
阿福立時噤了聲。
冰美人轉瞬變成“淚汪汪”的小可憐,程子宴不禁唇角微勾,這副模樣倒是喚醒他久遠的記憶。
夏雲傾得不到回應,既傷心又生氣!他怎麼會忘了她,明明,明明……不由瞪大杏眸,搭上眼前人的手臂,期期艾艾地道,“表哥!”
程子宴不喜人觸碰,他第一反應是扒開胳膊上的爪子,卻在觸摸到一片微涼時下意識出口,“怎麼這麼涼,夏雲傾,你出門都不知道添衣服嗎?”
被劈頭痛罵,夏雲傾方才的氣卻漸漸消了下來,手更放肆地抱住面前青年的手臂,一頭栽進程子宴懷裏,嘟嘟囔囔的,“好冷啊!表哥。”
程子宴有些愕然,似是不知道爲什麼他明明只是關心許久未見的表妹,卻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被少女纖細的身子緊緊貼着,他雙手不知道該放哪裏好,只好呆愣愣地舉着。
阿福和阿德倆書童已經看傻眼了,雖說大乾朝建國以來風氣整頓後,民風比較和氣開放,但他們在京城十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閨秀呢!
一旁站着的采薇簡直憋不住笑,小姐終於如願以償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了,在南城時就經常念叨“表哥,表哥”地念叨,她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唯有雨霏這個心細的,觀察着四面動靜,萬一有人來便可拉開眼前這對壁人。
程子宴已從方才的訝異中清醒過來,一邊微推開懷裏的表妹一邊道,“雲傾,你別這樣。”
玉石墜瓷器般低沉清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隱約還能感受到微微的熱氣,夏雲傾好像被這熱氣蒸得整個人都熟了起來,剛剛被冷風吹過的面頰又泛起薄紅。
被心上人推開心裏有些不滿,抬頭看到表哥白皙挺拔的俊臉又忘記剛才在氣什麼了,臉頰微熱,“表哥,我們好久不見了。”
“哎喲!沒想到你們兩個先碰上了,叫我好找。”
程子宴未說話,便聽到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未見其人他也知道是母親過來了,不經意拉開和表妹的距離。
夏雲傾還未察覺,輕快地走下台階,“姨母,您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