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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頭發散亂,衣衫沾滿泥雪,臉上是因倒掛而產生的病態潮紅。
顧硯行也一下子愣了。
下一秒,他快步上前。
用高大的身軀,隔絕開所有窺探的視線。
男人扶起搖搖欲墜的她,眉宇間帶着一絲歉意。
“月卿,對不起,今天是晚晚的祈福宴,事關重大,我......我忘了去接你。”
忘了?
多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沈月卿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
兩人對視間,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顧硯行,也還是多年前,那個視她如珍寶的夫君。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清脆又委屈的聲音。
“叔母,你可算回來了。”
姜晚煙走了過來,一身粉色羅裙,嬌俏可人。
她看到沈月卿的眼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沈月卿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神色滿是抗拒。
姜晚煙見狀,臉上立刻浮現出受傷的神情,眼眶微微泛紅。
“叔母,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她咬着下唇,聲音帶着哭腔,“當初我只是想讓你長點記性,沒想讓你受那麼多苦的......”
這番話太過冠冕堂皇,像一把利刃,直直捅入她的胸口。
沈月卿控住不住的憤恨,紅了眼,死死地盯着她。
顧硯行立刻上前,將姜晚煙護在身後,輕輕蹙眉:
“月卿,晚晚已經知道錯了,這三年來,她也時常念叨你。”
“你怎能如此不識抬舉,辜負了她的好意?”
“她只是被寵壞了,沒什麼壞心思,你何必和她斤斤計較?”
不識抬舉?
這四個字,狠狠燙在沈月卿心上。
賓客們也紛紛附和。
“就是!姜姑娘天真爛漫,不過是小懲大誡,她非但不感激,還一臉怨氣,真是上不得台面!”
“被倒吊在樹上,也不知驅沒驅邪?真是晦氣!”
“我早說過,這種青樓出身的女人,品行低劣!硯行兄真是娶錯了人。”
“你看她那瘋樣,我看就該多吊幾次,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嘲笑,謾罵,不絕於耳。
一時間,仿佛所有人都忘了,是她,差點被人溺死。
忘了她這三年被當成瘋婦,被剃去青絲,被剝奪了自由。
忘了她在女貞山,整整九百多個日夜......到底是怎麼過的。
看着沈月卿顫抖的眼神,顧硯行的怔了一瞬。
隨即大步上前,一手牽住沈月卿,強硬地把她帶回臥房。
另一只手習慣性地,想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裏。
曾幾何時,這只手是她的庇護所。
這是過去每當聽到攻擊她身份的流言蜚語,他都會做的動作。
如一座山,爲她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那一瞬間,沈月卿的心,竟可恥地軟了一下。
直到......
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這個曾經由他們親手布置的臥房。
她親手挑選的芙蓉帳,被換成了姜晚煙最喜歡的紗幔。
牆上從大婚那日起就掛着的,他們相擁的畫像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姜晚煙抱着一只小貓的單人畫像。
衣櫃半開着,裏面掛滿了不屬於她的,嬌俏的衣裙。
甚至架子上......還掛滿了粉色的肚兜!
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另一個女人的氣息。
將她的存在,無情地抹去。
她像是闖入別人領地的一個陌生人。
沈月卿胸口一酸,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了眼前的男人!
被驟然推開,顧硯行踉蹌了一步,難以置信:
“爲什麼?”
沈月卿緩緩捂住臉,滾燙的水珠從指縫中滑落。
爲什麼,她也想問爲什麼。
她不知道,爲什麼過去那個連她被針扎一下都會心疼的男人。
會爲了姜晚煙,變成這樣。
就像她不明白,明明已經恨之入骨。
可當看到這個家被鳩占鵲巢時,心還是會痛得像被撕裂。
別抱幻想了,沈月卿。
她一遍遍地在心底重復。
當年那座保護你的山,早就崩塌了。
她放下手,擦幹眼淚,站直了身體,重新走入正廳。
身後,顧硯行的表情有些錯愕。
半晌,他爲她的行爲找到了理由:
她在女貞山呆了三年,性子變得古怪執拗。
作爲夫君,他該多包容她。
更何況,姜晚煙的真實身份,真實身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