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重重地磕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舔了舔嘴唇,辛辣的液體灼燒着我的喉嚨,也點燃了我心中的火焰。
這一杯,是我敬你們的,也是敬我上一世那條枉死的命!
“好!寧寧爽快!”王坤帶頭鼓起了掌,看我的眼神更加炙熱,“既然表妹都喝了,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哪能不陪着?來,滿上滿上!”
我爸和我二叔立刻響應,殷勤地給大家倒酒。
氣氛瞬間被推向了高潮。
他們推杯換盞,劃拳猜令,好不熱鬧。
每個人臉上都泛着紅光,那是酒精的作用,也是他們即將走向地獄的預兆。
我媽看着這“其樂融融”的場景,滿意地笑了,她夾了一大塊我親手烹制的紅燒肘子放進王坤碗裏,“坤啊,多吃點,這可是寧寧專門爲你做的。”
“是嗎?”王坤夾起那塊肥膩的肘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嗯,好吃!表妹手藝真不錯,以後誰娶了誰有福氣。”
說着,他的目光又黏在了我身上。
我只是低頭微笑,一副害羞的模樣。
心裏卻在默數着時間。
雙硫侖樣反應,通常在飲酒後15到30分鍾內出現。快的,甚至幾分鍾。
他們喝的是高度白酒,吃的菜裏,每一道都加足了料。
藥效,應該會很快。
“哎喲……”
第一個出聲的是我二叔,他捂着胸口,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我這心口怎麼……怎麼這麼悶啊?”
“老二,你怎麼了?”我爸放下酒杯,關切地問。
“沒事沒事,可能酒喝得有點急。”二叔擺擺手,但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緊接着,大姨也叫了起來:“我怎麼頭這麼暈,眼前發黑……”
她話還沒說完,就一頭栽倒在了飯桌上。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
“怎麼回事?這是?”
“快!快打120!”
我媽也慌了神,她搖晃着已經說不出話的大姨,“姐!姐你怎麼了?”
這時,我那個不可一世的表哥王坤,也“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臉漲成了豬肝色,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喘不上氣。
“救……救我……”
他向離他最近的周浩伸出手。
周浩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褲襠瞬間溼了一片。
“鬼!有鬼啊!”他驚恐地尖叫着。
我爸扶着桌子,也開始劇烈地喘息,他的嘴唇變成了青紫色,指着我,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後是我媽,她看着滿屋子倒下的人,又看看唯一一個安然無恙的我,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是你……是你幹的!”她指着我,眼睛瞪得像銅鈴,充滿了恐懼和難以置信,“你這個毒婦!你往菜裏下毒了!”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媽,我只是聽你的話,陪大家喝了杯酒而已。”我笑得無比燦爛,“你看,一家人就是要這樣,整整齊齊的,不是嗎?”
“你……”她也開始呼吸困難,指着我的手無力地垂下,“你……不得……好死……”
“我上一世,就是不得好死啊。”我湊到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是你親手,把那杯酒端給我的。忘了?”
我媽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寫滿了驚駭。
她張着嘴,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很快,整個屋子裏,除了我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一桌子的“親人”,東倒西歪,神態各異,像一出荒誕的舞台劇。
而我,是唯一的觀衆。
我沒有打120。
上一世,他們也沒有爲我打。
我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欣賞着他們的“睡顏”。
上一世的我,是多麼渴望親情啊。
爲了得到他們一點點的認可,我拼命學習,考上名牌大學,在大城市找到體面的工作,把每個月的工資大半都寄回家裏。
我以爲這樣,就能換來他們的愛。
可我錯了。
在他們眼裏,我只是一個可以無限壓榨的工具。是給我弟換取利益的籌碼。
他們逼我把工作機會讓給我那不學無術的堂弟。
他們逼我拿出全部積蓄給我弟買婚房。
他們逼我嫁給一個有家暴傾向的富二代。
直到最後,逼我喝下那杯致命的酒。
我死的時候,他們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只關心我的死能給他們帶來多少利益。
這樣的親人,留着過年嗎?
不,留着上路正好。
我拿起手機,沒有報警,而是撥通了我大學時關系最好的一個朋友的電話。
她是一名律師。
“喂,是我。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
大概半個小時後,屋外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
是我自己報的警。
當然,不是現在,是在我精心計算好的時間點。
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一個年輕女孩,呆呆地坐在屍體中間,眼神空洞,仿佛被嚇傻了。
“警察同志……救命……他們……他們都死了……”
我撲進一個女警的懷裏,放聲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仿佛我才是那個最大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