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和掙扎的悶響。
“李浩!”趙強大喊。
幾秒鍾後,昏暗的燈又猛地亮了,刺得人眼睛疼。
教室裏空了一塊。
李浩不見了。
他剛才坐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明顯的、被拖拽的血痕,一路延伸向教室門外的黑暗走廊。
我們打開手機電筒,齊齊射向那道血痕的盡頭,光線顫抖着,什麼也照不清。
寂靜裏,我們幾個人的呼吸聲又粗又重,像拉風箱。
張薇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掐進我肉裏,疼得我一激靈。
“陳陌。”她死死盯着我,聲音因爲恐懼而尖利。
“你從剛才就一直很冷靜,太冷靜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你肯定知道什麼!”
我看着地上那道新鮮的血痕,又黑又紅,黏糊糊的。
輕聲說:“我知道的是,凶手對我們每個人的‘罪’,了如指掌。”
張薇的手,掐得更緊了。
3
張薇掐着我胳膊的手勁大得嚇人,指甲幾乎要摳進我肉裏。
“你知道什麼?你肯定知道!”她聲音尖得刺耳,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回蕩。
我沒甩開她,只是把目光從地上那道血痕上移開,看向漆黑的走廊深處。
“我知道的,不比你們多多少。”
“只知道有人布了這個局,對我們每個人七年前幹了什麼,清楚得很。”
這話像盆冷水,澆在每個人頭上。
張薇的手鬆了點,但眼神裏的懷疑更重了。
“追!”趙強低吼一聲,握着那把搶來的匕首,第一個沿着血痕沖進黑暗。
我和張薇對視一眼,也只能跟上。王雪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後,小聲抽泣着。
血痕斷斷續續,拖得很長,看得人心裏發毛。
一直延伸到男廁所門口。
門虛掩着,裏面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着廁所的陳年臊味涌出來,熏得人想吐。
趙強一腳踹開門。
手電光柱打進去,照見了李浩。
他被倒吊在廁所隔間的橫梁上,繩子勒着腳踝,頭朝下。
脖子被割開一道大口子,血順着他的頭發、臉頰往下滴答,在地上積了一小灘,暗紅色的。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我們,滿是臨死前的恐懼。
旁邊扔着一個被踩得稀爛的月餅,餡料和血水混在一起,粘糊糊的一團。
牆上用血寫着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見死不救者,血債血償。”
“嘔......”王雪扭頭就吐了。
張薇捂住嘴,肩膀直抖。趙強罵了句極其難聽的髒話,一拳砸在門框上。
冷漠。
李浩的“罪”。
這就是審判。
我強忍着胃裏的不適,走進去幾步。
血還是溫的。
死亡時間很短。
凶手動作很快。
我的視線掃過天花板,角落有個通風管道的百葉窗,葉片之間有縫隙,黑黢黢的。
“是......是從那裏跑走的嗎?”王雪指着通風口,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沒回答。
腦子裏飛快地轉。
孫蕾死在外面,李浩死在廁所,班長死在倉庫。
凶手怎麼做到的?來去自如?除非......
這樓裏有我們不知道的通道。
通風管道?很有可能。
但這些想法,我一個字都沒說。
現在說出來,除了引起更大的恐慌和猜疑,沒別的好處。
凶手在暗,我們在明,我得等,等更多的線索,等凶手露出破綻。
“我們......我們回去吧......我受不了了......”王雪哭着哀求。
回到那間開始的教室,氣氛更壓抑了。
六個人進來,現在只剩下四個。孫蕾和李浩的死狀在每個人腦子裏揮之不去。
“下一個是誰?”張薇突然開口,聲音沙啞。
突然,她看向趙強,眼神銳利起來。
“趙強,李浩死前還指認你!你說,當年你到底對林晚做了什麼?”
趙強猛地抬頭,眼睛通紅:“放屁!他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張薇猛地搶過趙強的紙條。
“你的謎底是‘迫害’!你對林晚做了什麼?”
“我......我沒有!”趙強梗着脖子,但氣勢明顯弱了。
“都這時候了還不說!”張薇提高音量,“是不是非要等到鐵鉤子掛到你脖子上你才肯說!”
“迫害”兩個字像針一樣扎在趙強身上。
他喘着粗氣,看看我們,又看看地上那不存在的血跡,心理防線終於垮了。
“是......我是把她鎖在實驗室過了一夜......但那是李浩!是李浩慫恿我的!”
“他說只是嚇唬她一下!他說林晚搶了他看上的保送名額!主謀是李浩!”
他吼出這些話,像是用盡了力氣,靠着牆滑坐到地上,抱着頭。
“我沒想到......沒想到她會想不開......”
原來是這樣。
鎖門。
一夜的恐懼和絕望。
這確實是迫害。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從頭頂傳來。
我們全都一僵,抬頭看去。
天花板上另一個通風口,百葉窗的縫隙後面,好像有東西動了一下。
像是一只眼睛,飛快地縮回了黑暗裏。
“操你媽!”趙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掄起旁邊一把破椅子就砸向通風口!
哐當!椅子砸在牆上,碎成幾塊。
通風口的百葉窗被砸得歪斜,露出後面黑乎乎的管道口。
裏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股冷風灌出來。
“出來!給老子滾出來!”趙強對着管道口咆哮。
突然,一根前端帶着鐵鉤的細鐵鏈,像毒蛇一樣猛地從那個歪斜的通風口垂了下來!
速度極快,目標明確,直沖縮在角落的王雪!
“啊!”王雪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鐵鉤就精準地鉤住了她連衣裙的領子!
“王雪!”趙強大喊一聲,撲過去想抓住她。
但鐵鏈猛地向上收攏!
王雪像個布娃娃一樣被輕易地拖離地面,雙腳亂蹬,發出驚恐的嗚咽。
瞬間就被拖進了那個黑洞洞的通風管道口!只留下幾片被鉤破的碎布,飄飄悠悠落下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不過兩三秒鍾。
趙強沖到管道口下方,徒勞地跳着腳,想把王雪拉下來。
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腳踝消失在黑暗裏。
管道裏傳來身體被拖拽的摩擦聲,還有王雪模糊的哭喊,聲音越來越遠。
“追!從外面找通風管道出口!”趙強眼睛都紅了,轉身就要往外沖。
“等等!”我喊住他,“管道四通八達,你知道往哪追?分開更危險!”
但趙強已經像頭發怒的獅子,根本聽不進,一頭沖出了教室,腳步聲迅速遠去。
張薇嚇傻了,呆立在原地。
我卻沒動,心髒在胸腔裏咚咚狂跳。
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海。
“你......你去哪兒?”張薇見我轉身要走,驚慌地問。
“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紙條!你待在這別動!”
我丟下一句話,不等她反應,立刻快步沖向倉庫。
倉庫裏還是一片死寂。
周毅的屍體依舊靠牆坐着,姿勢都沒變。
我蹲下身,直接伸手去摸他剛才垂着的地面附近。
地上有灰塵,有一些雜亂的腳印。
我仔細分辨着。
在靠近牆根的陰影裏,我看到了一小截被踩扁的東西。白色的,很短。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撿起來。
果然!我的猜測是對的!
4
凶手至少有兩個人!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跑回教室。
教室裏,只有張薇一個人面如死灰地站着。趙強還沒回來。
“王雪......趙強他......”張薇語無倫次。
我還沒說話,就聽到走廊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趙強失魂落魄地走了回來,身上沾滿了灰,臉上還有擦傷。
“找不到......管道口太多了......裏面聲音亂七八糟......”
他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王雪......沒了......”
我們三個站在那裏,像三尊僵硬的雕像。
寂靜中,天花板的通風管道裏,突然傳來一陣用指甲一下一下刮擦金屬內壁的聲音。
刺啦......刺啦......
聲音不響,卻異常清晰,像撓在每個人的心髒上。
它在提醒我們,遊戲還沒完。
它就在上面,看着我們。
下一個,會輪到誰?
管道裏那指甲刮擦的聲音停了,四周靜得嚇人,只剩下我們三個粗重的呼吸聲。
趙強還盯着那個黑洞洞的通風口,好像王雪下一秒會被吐出來一樣。
我走到黑板前,黑板上的紅字像幹涸的血。
月祭坦白局。
謠言、冷漠、欺騙、迫害、怯懦。
這是給我們的謎底。
我轉身,看着他們倆,剩下的最後兩個人。
“所有人的罪,織成了林晚的死。現在,又織成了孫蕾、李浩的死,還有王雪的失蹤。”
我的聲音在空教室裏很清晰,沒什麼起伏,“這遊戲,該結束了。”
張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過來抓住我的胳膊:
“陳陌!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誰了?快說啊!”
趙強死死盯着我,手裏的匕首握得更緊了。
“凶手很熟悉這棟樓,尤其是通風管道。”我慢慢說着,目光掃過天花板。
“能神出鬼沒,能輕易把人拖走。”
“孫蕾死的時候,我們聽到鐵門關閉聲,但凶手可能根本沒從門走。”
“李浩被拖走,燈一黑一亮,人就不見了,也是利用了管道和黑暗。”
我停頓了一下,看向趙強:“趙強,你力氣大,動作快。”
“但每次出事,你好像都在我們視線裏,或者......離管道口有點距離?”
趙強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你他媽什麼意思!懷疑我?”
“王雪剛才被拖走,我可是第一個沖上去救的!”
“救?”我微微歪頭,“是啊,你沖上去了。但爲什麼沒救到?”
“是真的沒救到,還是......只是做做樣子?”
“畢竟,如果王雪是幫凶,需要回到管道裏,你的‘追擊’就是最好的掩護。”
“你胡說八道!”趙強激動地揮舞着匕首,“王雪怎麼可能是幫凶!她那麼膽小!”
“膽小?”我走近一步,逼視着他,“從一開始,她就躲在角落發抖,緊緊抓着我。”
“這看起來很合理,對吧?一個害怕的人。但她抓我的力道,可不像完全失控的人。”
“而且,每次有紙條出現,或者有動靜,她看似害怕,但眼神總會下意識地瞟向某些方向。”
“比如通風口,或者黑板。她在觀察,在確認什麼。”
“還有,”我繼續對着趙強說,聲音冷了下來,“你說王雪膽小。”
“可一個真正膽小的人,在被鐵鉤鉤住,被快速拖行的時候,會只發出那麼一聲短促的尖叫嗎?”
“她會拼命掙扎,會喊救命,會弄出更大動靜。但王雪沒有。”
“她幾乎是被‘安靜’地拖走的。除非,她早知道會發生什麼,甚至是在配合。”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關鍵的部分:“所以,我的推斷是,趙強,你和王雪是同夥。”
“你利用你的力量和看似沖動的行爲打掩護,王雪則僞裝成受害者。”
“利用我們的同情和忽視,在演一場戲給我們看!”
“放屁!”趙強徹底怒了,匕首指向我,“我殺了你!”
就在他情緒失控的瞬間。
譁啦!
我們旁邊一間教室的通風口蓋板突然從裏面被推開!
一個身影利落地跳了下來,穩穩落地。正是王雪。
但她此刻臉上沒有任何恐懼或懦弱,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她手裏握着一把細長的裁紙刀,刀尖對着我們。
“陳陌,你真的很聰明。”王雪開口了。
聲音也和之前那種怯懦完全不同,帶着一種決絕的冷意,“可惜,你猜對了一半。”
幾乎同時,另一個身影從教室後門的陰影裏緩緩走了出來。
是胸口還插着那把美工刀的“班長”周毅。
他伸手,一把將美工刀從衣服上拔了下來,那下面根本沒傷口,只有一塊染紅的海綿。
他撕掉臉上僵硬的僞裝,露出真實的表情,充滿了恨意。
周毅用那把真正鋒利的美工刀,一下子抵住了離他最近的趙強的脖子。
趙強完全沒反應過來,僵在原地。
“王雪是我的幫手沒錯。”周毅冷冷地看着我。
“但趙強這個蠢貨,可不是。他只是我要處理掉的對象之一。”
他環視我們,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
“陳陌,你說遊戲該結束了?沒錯。我是林晚的哥哥。”
“你們每一個人,都有罪!包括你,你這個冷漠的旁觀者!”
冰涼的刀鋒緊貼着趙強的皮膚,他嚇得一動不敢動。
周毅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或者,你來說說,什麼是所有人共同犯下,卻由一人執行的罪?”
月光從破窗照進來,落在他猙獰的臉上。
我卻緩緩地笑了,迎着他的目光。
“審判。”
“謎底是,審判。”
我清晰地說道,“但法官,真的只有你一個嗎?”
5
周毅愣住了,抵在趙強脖子上的刀都微微一頓。
王雪也皺緊眉頭,不解地看着我。
“法官不止我一個?”周毅重復着我的話,臉上猙獰的表情裏混進了一絲疑惑和惱怒。
“你什麼意思?想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我慢慢收起笑容,手伸進口袋。
掏出一張邊緣已經有些磨損泛黃的紙片。
“周毅,你口口聲聲說爲了林晚,要執行審判。”
“那你有沒有問過,林晚她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審判?”
我把那張紙展開,小心翼翼地,仿佛那是易碎的珍寶。
月光照在紙面上,能看清上面娟秀卻帶着一絲顫抖的字跡。
“這是林晚自殺前一周,偷偷塞進我書包裏的。”我看着周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你妹妹的親筆信。你,看過嗎?”
周毅的臉色猛地變了,眼神裏閃過一絲不確定。“你......你胡說!小晚怎麼會......”
“怎麼會給我這個‘旁觀者’?”我替他說完,開始念信上的內容。
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無比。
“我知道他們對我做了什麼,謠言,欺騙,冷漠,還有把我鎖起來......”
“我很痛苦,但最讓我難過的,是陳陌。她曾經悄悄幫過我,給我筆記,安慰我。”
“可後來,她也怕了,躲開了。我不怪她,我知道她也承受着壓力......”
“但我真的希望,這一切能結束,而不是用更多的仇恨來延續......”
“哥哥他脾氣急,我真的很怕他做傻事...... ”
我念到這裏停住了,抬頭看着周毅。
他臉上的仇恨和瘋狂開始出現裂痕,握着刀的手在微微發抖。
“你妹妹最痛苦的,不是那些施暴者,而是唯一一點善意也最終消失的絕望。”
“但她不恨我,她只是失望。”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
“她更擔心的是你!她怕你被仇恨吞噬!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周毅,你做的這一切,真的是林晚希望看到的嗎?”
“你用她的名義殺人,是不是已經背叛了她的遺願?”
“不......不是這樣的!”周毅眼神混亂起來,聲音帶着掙扎。
“他們該死!他們都該爲小晚償命!”
“那王雪呢?”我突然轉向一直冷眼旁觀的王雪。
“王雪,你口口聲聲說是爲了幫林晚報仇。但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我沒記錯,大學時,你偷偷喜歡周毅,對吧?”
“你幫他,是因爲林晚,還是因爲你以爲這樣能靠近他,能得到他的感激甚至......更多?”
王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着裁紙刀的手緊了緊,眼神躲閃。
“你......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我冷冷地說。
“你利用林晚的悲劇,來滿足自己的私心。你這不叫幫忙,你這叫趁火打劫。”
“周毅,你看清楚,你身邊的幫手,她的動機純粹嗎?”
周毅下意識地看向王雪,眼神裏充滿了懷疑和審視。
王雪在他目光下明顯慌了神。
“還有。”我趁熱打鐵,語氣沉穩地拋出了我的底牌。
“你以爲你們計劃周密,把我們都困在這裏與世隔絕?”
“我來之前就覺得不對勁,早就做了點準備。”
“手機是沒信號,但舊的藍牙設備,只要距離夠近,還是能傳出去一點東西的。”
我拿出我那部老式手機,屏幕亮着,顯示着一個簡單的界面。
“進教學樓前,我給我一個絕對信得過的朋友發了定時定位信息。”
“如果天亮前我沒有再次聯系他取消,他會立刻帶着警察找到這裏。而且......”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天花板的通風口。
“進來後,我悄悄把另一個藍牙設備,塞進了底層一個通風管道的縫隙裏。”
“那個設備會持續發出微弱的信號。”
“只要我朋友和警察到了附近,他們就有辦法追蹤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
“你以爲你的計劃天衣無縫,但其實漏洞百出。”
“你手指上的白粉筆印和散落在你‘屍體’旁的粉筆早就暴露你了。”
我的話像最後一記重錘,徹底擊潰了周毅的心理防線。
“所以你詐我?”
“你說趙強是凶手,只是爲了詐我出來?”
“當然,”我接過話頭,“你不出來,我怎麼把這封信給你看?”
周毅抵着趙強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踉蹌着後退幾步,靠着牆壁滑坐下來,雙手捂住臉。
“小晚......我對不起你......我搞砸了......”他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嗚咽起來。
王雪臉上閃過怨毒和絕望,突然尖叫一聲,握着裁紙刀就朝我撲了過來!
“都怪你!毀了這一切!”
我早就防着她,側身躲開她的沖刺。
趙強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吼了一聲,想上前制止王雪。
就在這時。
嗚哇!嗚哇!
由遠及近,刺耳又令人心安的警笛聲劃破了夜空。
越來越清晰,明顯是朝着這棟舊教學樓來的!
王雪的動作瞬間僵住,裁紙刀“啪嗒”掉在地上。
她癱軟下去,面如死灰。
警察來了。
我看着崩潰的周毅和癱倒的王雪,還有驚魂未定的趙強和張薇,緩緩開口:
“你執行的審判,結束了。但法律和良心的審判,才剛剛開始。”
6
警察沖進來,帶走了周毅和王雪。
趙強和張薇像兩攤爛泥,被扶上救護車時,眼神都是直的。
我站在走廊裏,心裏空落落的,沒有想象中解脫的感覺,反而像壓了塊石頭。
七年前的悲劇,今夜用兩條人命和幾個人的毀滅,畫上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句號。
後續就是按部就班。
做筆錄,提交證據,包括林晚那封泛黃的遺書。
我把我的推理,關於通風管道、班長詐死、王雪配合,都說了。
警方在管道裏找到了王雪移動的痕跡,還有周毅布置機關的一些材料。
案子很快清楚了。
媒體報道出來,標題聳人聽聞。
校園霸凌、復仇謀殺,真相大白於天下。
幾個月後,那所舊學校被拆了。
推土機轟隆隆響的時候,我去了墓園,在林晚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安靜。我沒說什麼,站了一會兒就走了。
聽說趙強和張薇雖然沒被判刑,但都活得很不好。
工作丟了,人也變得神經質,算是另一種懲罰吧。這也算他們應得的。
生活好像恢復了平靜。
直到有一天,我整理那個晚上背的舊書包,想把裏面東西都清空。
我又拿出了林晚那封遺書,小心地展開。
這麼多年,我一直把它保存得很好。
但這次,我鬼使神差地,用手指非常仔細地摩挲着紙張的邊緣。
然後,我停住了。
在紙張左下角,一個很不起眼的邊緣地方,我感覺到一點極細微的凹凸感。
對着光仔細看,能看到一點點非常模糊的指紋壓痕。
不是我的。我的指紋不會在那個位置,而且我每次看都格外小心。
我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在教室裏,我把遺書拿出來之前......誰有機會碰到我的包?
張薇。
她曾經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進我肉裏。
那個時候,她的另一只手,好像......無意間搭在我放在一旁的背包帶上?
一個冰冷的念頭竄進我腦子:張薇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封遺書的存在?
是了,這件事情過去這麼多年,爲什麼早不解決,偏偏等到了今天?
是有人慫恿了周毅?
如果是這樣,那那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也許,我們的記憶力,還有一些被我們“遺忘”的秘密。
我正想着,手機突然響了。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
電話那頭,是經過處理的、分不清男女的電子音:
“‘旁觀者’小姐,遊戲真的結束了嗎?”
我渾身一僵,握緊了手機。
“你以爲你看透了全部劇本?”
電話被掛斷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站在原地,冷汗一下子就從背上冒了出來,手腳冰涼。
如果還有第三個潛伏者......
那會是誰?
目的是什麼?
現在......又在哪裏?
我猛地想起,孫蕾死的那晚,她沖出去後,我聽到的鐵門關閉聲......
當時覺得是從一個方向傳來的,但現在仔細回憶,那聲音似乎有些重疊,有點像......
從兩個稍微不同的方向先後響起的?
難道當時除了周毅和王雪,真的有第三個人在暗處活動?
這場發生在中秋月圓之夜的審判,流了那麼多血,抓住了所謂的“主謀”和“幫凶”。
或許,從未真正結束。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和那晚一樣慘白。
我看着手機上那個陌生號碼,第一次感到一種比面對周毅的刀時,更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