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何雨柱像一塊掉進水裏的海綿,瘋狂吸收着川菜技藝的每一分精髓。他不再滿足於簡單地完成周師傅交代的輔助工作,而是開始有意識地觀察、思考、提問。每一個細節,從不同辣椒品種的辣度差異對成菜風味的影響,到花椒“麻味”在烹制不同階段加入所產生的層次變化,再到豆瓣醬煸炒時火候大小與出香出紅油的關系,他都追着周師傅問,或者在周師傅操作時屏息凝神地揣摩。
周師傅起初話不多,問三句答一句,但架不住何雨柱那股子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鑽勁,加上何雨柱手上活計確實漂亮利索,眼裏有活,常常在他需要的時候就把合適的工具、調料遞到手邊,漸漸地,話也多了起來。偶爾還會在操作間隙,主動點撥幾句關竅。
“這花椒面,分兩次放。第一次在燒菜中途,讓麻味滲進去;第二次在起鍋前,撒在面上,提香增麻,口感層次就出來了。”
“回鍋肉的肉,煮到斷生就行,不能全熟,不然炒出來發柴。晾涼了再切,好切,形狀也好看。”
“魚香味,說到底是個復合味。泡辣椒、姜、蔥、蒜、糖、醋、醬油的比例是根本,但也要看主料是什麼。肉絲和茄子,調法就略有不同。”
這些經驗之談,往往一語中的,讓何雨柱茅塞頓開。他結合前世的烹飪理論,理解消化得極快,有時還能舉一反三,提出一些讓周師傅也微微側目的想法。比如,討論到“宮保”味型的糖醋比例時,何雨柱提到是否可以嚐試用極少量的橙皮末或檸檬汁代替一部分醋,增加果香復合味?周師傅聽了,眯着眼想了半晌,說了句:“路子野,但可以試試。做菜不能死板。”
這種交流,讓一老一少之間,漸漸生出幾分忘年交般的默契。小趙在旁邊聽着,大多數時候雲裏霧裏,只能埋頭幹好自己的雜活,但他也看得出,周師傅對何雨柱是越來越看重了。
胡班長和孫副科長偶爾過來看看,見何雨柱進步神速,和周師傅相處融洽,也是樂見其成。胡班長私下對孫副科長感慨:“老孫,你們軋鋼廠這個小學徒,了不得啊。周師傅那張嘴,平時撬都撬不開,居然能跟這小子說這麼多。是塊好材料!”
孫副科長臉上有光,嘴上謙虛:“年輕人,肯學是好事。還要靠胡班長和周師傅多栽培。”
這天下午,食堂接到一個臨時任務,廠工會要慰問幾位退休的老勞模,晚上加兩個菜。不是什麼高標準,但要求味道好,適合老人牙口。胡班長直接把任務派給了周師傅,周師傅想了想,對何雨柱說:“柱子,晚上這兩個菜,你來做。我看着。”
這是要考核了!何雨柱心頭一緊,隨即涌起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他深吸一口氣,沉穩應道:“是,周師傅。做什麼菜?”
“一個麻婆豆腐,要嫩,麻辣適度。一個魚香肉絲,要酸甜鹹鮮,芡汁明亮。食材調料都用現成的,我就在旁邊,你放手做。”周師傅點了煙,搬了個小馬扎坐在灶台不遠處,一副監考官的架勢。
食堂裏其他幾個廚工也好奇地圍了過來,想看看這個軋鋼廠來的小學徒到底有多大能耐。
何雨柱定了定神,走到灶台前。他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先仔細檢查了準備好的食材:豆腐、豬肉、木耳、青筍、泡辣椒、蔥姜蒜……又一一確認了豆瓣醬、花椒面、糖、醋等調料的成色和擺放位置。然後,他閉上眼,在腦海裏將兩道菜的制作流程飛快地過了一遍,尤其是周師傅強調過的幾個關鍵點。
睜開眼,眼神已是一片清明沉穩。他挽起袖子,開始操作。
麻婆豆腐,他嚴格遵循周師傅的步驟,但手法更加精細。剁豆瓣醬時,刀刃與砧板碰撞發出細密均勻的篤篤聲,醬料剁得極細。煸炒時,火候控制得恰到好處,紅油析出,香氣濃鬱而不焦。下肉末、調味、推入焯過水的豆腐……每一個環節都一絲不苟,動作流暢自然,帶着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老練。
最後勾芡,三次淋入,輕輕推動,讓濃稠紅亮的芡汁均勻包裹住每一塊顫巍巍的豆腐,撒上花椒面和蔥花,熱氣蒸騰,麻辣鮮香撲鼻而來。
周圍有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緊接着是魚香肉絲。肉絲切得均勻,碼味上漿。泡辣椒、姜、蔥、蒜切配得整整齊齊。調碗芡時,何雨柱特意用手指蘸了一點嚐了嚐,微調了糖醋比例。熱鍋滑油,下肉絲滑散變色撈出,再下料頭炒香,倒入碗芡,汁液瞬間變得紅亮濃稠,倒入滑好的肉絲和配菜,快速翻炒均勻,淋明油出鍋。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火候掌控精準,出鍋的魚香肉絲色澤紅亮,芡汁包裹均勻,酸甜鹹鮮的復合香氣誘人至極。
兩道菜做完,何雨柱額角見了細汗,但氣息平穩。他將菜分別裝盤,端到周師傅面前的小桌上。
周師傅拿起筷子,先嚐了一口麻婆豆腐,細細咀嚼,又嚐了一口魚香肉絲。周圍的人都屏息看着。
半晌,周師傅放下筷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點了點頭,說了兩個字:“出師。”
這兩個字,分量極重!周圍瞬間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嘆和議論。小趙更是激動得臉都紅了。胡班長笑着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小子!行!沒給咱周師傅丟臉,也沒給軋鋼廠丟臉!”
何雨柱心中也是一陣激動,但他克制住了,只是恭敬地對周師傅說:“是周師傅教得好。我還差得遠。”
周師傅擺擺手,沒說什麼,但眼神裏的滿意是藏不住的。他站起身,對胡班長說:“晚上就上這兩個菜。告訴工會,老人吃,辣椒我讓柱子少放了點。”
晚上,兩個菜端上去,反饋極好。老勞模們吃得贊不絕口,說這味道正,不比當年國營飯店的差。消息傳回後廚,何雨柱的名字,在紡織廠食堂算是小小地打響了一下。
學習進入尾聲。最後一天,周師傅把何雨柱單獨叫到存放調料的小倉庫。這裏空間不大,但擺放着不少外面難得一見的香料和調料,有些連何雨柱都不太認識。
周師傅從一個上了鎖的小木櫃裏,取出兩個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遞給何雨柱:“拿着。一包是上好的漢源貢椒,麻味醇正,香氣足。一包是我自己配的五香粉,跟外面賣的不一樣,燒肉燉菜放一點,提味。你手藝有了底子,回去自己琢磨。”
何雨柱雙手接過,感受着紙包裏沉甸甸的分量和周師傅言語中的殷切期望,心頭一熱,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周師傅!我一定好好用,不辜負您的教導!”
周師傅點點頭,難得地多說了幾句:“柱子,你是有靈性的。廚藝這條路,長着呢。記住,菜是做給人吃的,味道是根本,但也要懂人心,知冷暖。在哪兒幹都一樣,把手藝練精,把心擺正,總有你一碗飯吃。”
“我記住了,周師傅。”何雨柱鄭重回答。
當天下午,孫副科長帶着何雨柱和小趙去向胡班長和周師傅辭行。胡班長熱情地挽留,說以後多交流。周師傅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樣子,只是對何雨柱點了點頭,說了句:“回去好好幹。”
臨上車前,何雨柱借故去了趟廁所,實則找了個無人角落,將周師傅給的兩包珍貴調料,以及這幾天他利用各種機會、極其小心地從食堂“收集”到的一小撮極品二荊條辣椒面、幾粒上等豆豉、甚至一小塊風幹的老臘肉(邊角料),全都妥善收進了儲物空間。這些東西,在眼下都是有錢也難買的寶貝,是他這趟東城之行除了技藝之外,最實實在在的收獲。
他還特意將周師傅給的那包五香粉,打開聞了聞,又用指尖沾了一點品嚐。裏面至少有七八種香料,配比精妙,果然不凡。他心中對周師傅的感激更深。
卡車啓動,載着歸心似箭的小趙和思緒翻涌的何雨柱,駛離了紡織廠。孫副科長坐在駕駛室,心情也不錯,這趟交流很成功,回去也好交代。
車上,小趙興奮地跟何雨柱說着這幾天的見聞,感嘆周師傅手藝真神,也佩服何雨柱學得快。何雨柱微笑着應和,心思卻已飄回了四合院。
五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知道雨水這幾天怎麼樣?有沒有被人欺負?院裏又發生了什麼?賈家那邊,易中海的“互助小組”運轉如何?有沒有新的風波?
更重要的是,他回去之後,該如何運用這趟學來的東西?
直接在小食堂顯擺?不合適,容易招嫉。但完全藏着掖着也不行,技藝需要實踐和認可。或許,可以先從改良大食堂的某一道家常菜入手?比如,用川菜裏處理白菜的方法,做個酸辣白菜或者熗炒白菜幫?既不出格,又能體現水平,還能給工人們換換口味。
還有儲物空間裏新增加的這些“寶藏”。那包貢椒和五香粉,暫時不能輕易動用,要留着關鍵時刻或者自己偷偷改善生活。但那些辣椒面、豆豉,或許可以嚐試少量、隱秘地用在一些菜肴裏,提升風味?
另外,與紡織廠食堂建立的這點香火情,也要維護好。胡班長和周師傅,都是寶貴的人脈資源。未來如果有什麼食材或調料上的需求,或許可以想辦法互通有無?當然,這需要非常謹慎的操作。
他摸了摸懷裏那個變得越發凝實的破木盒虛影(感覺上)。這次出來,存放了不少“有價值”的調料和食材,木盒的“成長”明顯比之前快了一點點。回去之後,得繼續有意識地收集存放,看看它究竟能“成長”到什麼地步,又會帶來什麼變化。
卡車顛簸着,離南城越來越近。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映照着道路兩旁熟悉的街景。
何雨柱靠在車幫上,望着越來越近的軋鋼廠方向,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而銳利。
四合院,我回來了。帶着新的本事,新的“存貨”,和更清晰的規劃。
這一次,不再是那個剛剛穿越、倉惶應對的“傻柱”了。經過這五天的沉澱和學習,他更有底氣,也更清楚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風從耳邊掠過,帶着初冬的寒意,卻也吹散了心頭最後一絲迷茫。
何雨柱知道,等待他的,不會是平靜。但現在的他,已經做好了更多的準備。
車輪滾滾,駛向那熟悉又復雜的四合院,也駛向何雨柱在這個時代,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