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工夫吃阿爹阿娘撒的狗糧。
不是不喜歡小甜文，可唐熹洲被迫拿了末日劇本，只能滿心滿眼琢磨的都是生存。
要想末日後這個家不散，她得不露痕跡、潛移默化地讓阿爹阿娘對囤糧這件事燃起激情。
顯然，唐·女兒奴·鈈洺現在完全沒有這個覺悟。
只見他眼波流轉、笑意蔓延，抱着唐熹洲大步走在前面。
好似他們一家子不是去摘菜采藥，而是野遊一般。
反倒是花招娣跟小女兒冥冥中心有靈犀。
她動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想了想，還是決定倒回去把獵刀和弓箭等東西隨身帶上。
抄上這些家夥，將院門閉好，花招娣快走幾步，跟峯哥兒並行，小聲說着待會兒進山去哪些地方。
畢竟……賊不走空。去都去了，可不得多薅點大自然的饋贈？
一家子都進山，要保障收獲又要注意安全，必須好好規劃一下路線才行。
……
位處邊陲的盛縣，在最南端有一個官府以軍備爲由成立的百家屯。
這裏安置的是先帝上盛三軍解甲歸田的老弱殘兵，也是花招娣的故鄉。
和世世代代專注種地的農戶不同。
百家屯的人雖然從戰場上退下來了，但除了耕田，還會憑以前的本事打獵捕魚。
按理來說，除了種田以外，還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應該比其他鄉裏富足。
可花招娣的阿爺阿奶遷入百家屯以後，就生了她阿爹一個崽。
阿爹長大後娶了她阿娘，倒是抱了倆，但都是女娃娃。
不是重男輕女，才起招娣和思娣這樣的名字。
實在是農耕時代形勢如此。
人口就是力量，牲口就是財富。
但招也好，思也罷，直到阿娘過世，也沒能生出弟弟來。
人丁一直不旺的花招娣一家，自然過得捉襟見肘。
偏巧的是，這時候唐鈈洺來了。
他十四歲被大伯從宗族除名，掃地出門。
花老爹見其可憐，便招了入贅。
自幼被當富家子弟養大的唐鈈洺，除了識文斷字，並不精於農事。
因此，花老爹便讓他跟着自己采藥、制藥，學習做走鄉藥郎。
從小跟着阿奶長大的花招娣和花思娣，則憑着一把子力氣成爲種田打獵的主力。
百家屯田租不高，可瘦土露田居多。
再加上五年一澇、十年一旱，土壤更是瘠薄。
所以很多人家都會選擇種菽。
因爲相比粟、黍而言，菽不求地熟，在更惡劣的環境下也能活，且一年能收三遍。
即便在瘦土露田，只要不是災年，一畝地也能穩穩收上一石半的菽米。
雖不多，卻是活命的保障。
唐鈈洺一家子現在有六十畝瘦土露田，一直專注種菽。
花老爹在世的時候就說，“種菽好，不挑地，還能養地。”
這便是古人樸素的農業智慧。
扣除來年的種子，減掉田租、口賦，再換些粟米、鹽、油脂、豚肉……
要讓一家四口滿足溫飽，基本上每年會有一貫多錢的缺口。
好在唐鈈洺賣藥、花招娣打獵，有這兩個額外的進項。
再加上花思娣嫁給城廂謝老三後，一家四口能時不時找她打打秋風。
小日子勉強也算過得去。
……
趁其他種粟、黍的農戶還在田裏忙的時候，種菽的人家已經能閒下來去山裏挖野菜、撿菇子。唐鈈洺一家子便是如此。
微風拂面、蟲鳴鳥啼，再加上唐楠峯不斷用枯枝撥弄和敲打前方的草叢發出來的沙沙聲。
進山沒多一陣子，唐熹洲在白噪音的包圍下，眼皮子忍不住打架。
見小丫頭困了，其餘三人十分默契地切換成閉口靜音模式。
走着走着，眼尖的花招娣看到半山坡有根小樹枝上纏繞着藤蔓。
她一下子咧嘴，無聲樂了起來。
“鈈洺，這裏好像有一株何首烏。”怕吵到小女兒，花招娣壓低聲音道。
說罷，她一把將唐楠峯的背簍薅到手裏拎着，又努了努嘴，示意兒子把唐熹洲接過來。
雖然有點舍不得讓軟軟糯糯的小家夥離開，但唐鈈洺也清楚這種精細活兒得自己親手來。
秋天的何首烏根粗肉厚，如果不能全須全尾地挖到完整的根莖，很難保存其完整藥性。
唐鈈洺接過花招娣遞過來的藥鐮、藥鋤等物。
他先將地上的藤蔓一一割除，接着沿莖基部邊緣慢慢往下挖。
待黑褐色的塊根露出得差不多後，再用更輕柔的巧力使周圍的泥土鬆散開來。
最後，小心將其整個取出，放入背簍裏。
唐熹洲半夢半醒間，看着阿爹專注的樣子，心裏還不忘撥弄小算盤。
秋烏啊……品相好的話，拿到藥鋪能多換十幾文呢。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接下來的時間裏，一家子似乎被錦鯉附體。
兩口子一路忙個不停，挖草藥的挖草藥、摘野菜的摘野菜。
就連背着洲洲的唐楠峯都撿了不少菇子。
唐熹洲萬萬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動員大力抓生產，一家子就在自己睡覺時整了個盆滿鉢滿。
不知不覺中，日頭開始隱隱往西墜。唐楠峯的肚子也咕嚕嚕叫了幾聲。
挖藥挖到上頭的唐鈈洺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小心翼翼將剛挖出來的草藥放入背簍裏，他攔住意猶未盡的花招娣，又招呼了兒子。
一家子整整齊齊往山下走。
“吭哧～吭哧～吭哧～”睡飽了的唐熹洲聽見奇怪的聲響，從兄長背上悠悠醒來。
她揉了揉眼睛往發出動靜的方向看。
好家夥！密密匝匝的竹林裏，一頭野豬正在拱秋筍。
原本睡意朦朧的她，小手無意識地緊緊攥住了兄長肩頭的衣物。
一向耳聰目明的花招娣自是早早察覺到了。
她示意父子二人不要出聲，再輕手輕腳地提着背簍以及耙子、鐮刀等工具，讓大家跟着自己。
幾人悄悄往斜後方退，準備從另一邊小道往下撤離。
可萬事萬物都逃不過《周易·泰》中“否極泰來，泰極生否”這一定律。
被歐氣縈繞一整天的一家子，不出意外的話就該出意外了。
後退的唐楠峯一時不察，右腳不小心踩到枯枝上。
突如其來的咔嚓一聲脆響，似乎驚嚇到了正專心致志跟秋筍較勁兒的野豬。
只見它暴躁地揮舞着如尖刀般鋒利的獠牙，一邊發出急促的哧呼聲，一邊橫沖直撞地朝唐楠峯的方向奔來。
那架勢猶如會高速漂移的重裝坦克。
有唐熹洲這一負重加碼，自己往山坡上跑，肯定跑不快，可朝樹上爬也爬不動啊。
阿娘教的兩個能有效躲避野豬襲擊的方案，在當前的情況下都不好使。
那麼該怎麼辦？唐楠峯腦中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