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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氣沖沖推開了我房間的門,這個房間的鎖早就被卸掉了。
初中的時候,我曾要求把鎖裝上,說自己也需要隱私。
可媽媽居高臨下,不屑地看着我:“你是我生的,有什麼隱私我看不得?”
她現在像尋找獵物一樣一邊掃視,一邊責問。
“張柔,你死哪裏去了?我就是這麼教你待客的嗎?來了客人也不知道出來迎接,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
這一串問題讓我有些無所適從,下意識想上前解釋。
可我卻眼睜睜看着媽媽從我的身軀中穿過,回到了客廳。
我不可思議地晃了晃腦袋,又揉了揉眼睛。
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呀。
我的屍體現在正躺在衛生間的浴缸裏,浴缸裏的水,早被我的鮮血染紅。
而站在媽媽面前的,是我的靈魂。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怎麼死了還要留在這個地方?
媽媽在客廳轉了幾圈,又把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還是沒發現我的蹤影。
看着親戚們探尋的眼神,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便推了爸爸一把。
“老張,你女兒呢?”
爸爸一臉的不耐煩:“她那麼一個大活人,你問我,我問誰?”
媽媽立刻委屈地抹起了眼淚。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張柔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嗎?
“我辛辛苦苦操持這個家,給你們父女當牛做馬?你倒好,當甩手掌櫃舒服是吧?”
一如既往,他們好好說話的次數絕不超過三句,然後便是無盡的爭吵。
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舅舅只得出來打圓場。
“別着急啊,小柔是不是不知道我們今天要來啊?”
“我早就告訴她了,這死丫頭不可能不知道。”
“那應該是跟同學出去玩了吧。”
爸媽幾乎異口同聲:“不可能!”語氣斬釘截鐵。
是啊,還有哪個同學願意跟我玩呢?
剛升入高一的時候,因爲成績優秀,縱然性格孤僻,也有幾個同學願意跟我往來。
同桌總是借着問我問題的工夫,給我說我從來沒聽過的笑話。
後桌的男生會不小心把橡皮落到我腳邊,然後借機跟我說句話。
可這些畫面落在來看我的媽媽眼裏,便是不務正業。
她當着全班人的面揪住我的頭發,眼神狠厲得像要殺人。
“好的不學,學着早戀是吧?”
然後她把同桌拉過來,推到牆邊。
“說,是不是你帶壞我們家張柔的?”
同桌嚇壞了,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有些圍觀的同學看不下去,替我出頭。
“張柔媽媽,你也太過分了吧?什麼叫帶壞,我們跟張柔是同學,這都是正常交往!”
這些話不知是哪幾個字觸動了媽媽的神經。
她順手拿起臨近桌上的一把美工刀,狠狠地把我的頭發一把又一把地割下來。
“好啊,我收拾不了他們,我還收拾不了你嗎?
“現在心野了是吧?想早戀了是吧?我讓你早戀,我看誰能看得上你?”
頭發一把把落下,眼淚一顆顆滴下,我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
最後,她把帶血的美工刀扔到一邊,看了看滿地的頭發,又看着我斑駁的頭頂,滿是得意。
“張柔,這就是你敢亂來的教訓!”
自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朋友,就連老師看到我都會繞着走。
他們惹不起我媽,便只能躲着我。
這些事現在想起來,心髒還是隱隱作痛。
我摸了摸眼角的溼潤,止不住閉上了眼睛。
原來死也不是一了百了,變成靈魂後,那些刻在心底的折磨,還是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