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慶餘堂的火爆,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漣漪迅速擴散至胡雪岩(皓軒版)未曾預料到的深水區。醫藥行業牽扯甚廣,利益盤根錯節,其背後的官場脈絡更是錯綜復雜。
李祥送來的密報,證實了胡雪岩的擔憂。杭州藥業行會的反撲並非孤立事件,其背後隱約站着浙江布政使衙門的一位實權人物,而此人,與北洋李鴻章一系往來密切。
“果然來了。”胡雪岩看着密報,指尖輕叩桌面。李鴻章系的報復,如毒蛇般悄然而至,雖未直接撕破臉,卻已開始擠壓他的生存空間。
“東家,要不…請左大帥那邊……”劉掌櫃試探着問,寄希望於左宗棠的威勢。
“遠水難解近渴。左帥遠在西北,鞭長莫及。況且,總不能事事仰仗左帥。”胡雪岩搖頭,“官場上的事,還得用官場的法子解。我們要有自己的‘耳朵’和‘嘴巴’。”
他下定決心,加速執行“朝廷公關”計劃,目標直指紫禁城——這個帝國真正的權力中心。
策略核心:“曲線救國,潤物無聲”。不直接結交權臣(目標太大,易被察覺),而是從看似不起眼,實則關鍵的“技術官僚”和“內侍近臣”入手。
第一目標:太醫院。
胡雪岩親自挑選了一批胡慶餘堂精制的頂級藥膳補品——根據現代營養學理念微調過配方的“八寶養生丸”、加入微量珍珠粉和現代提純工藝的“玉容散”、以及用特殊窖藏法制備的“陳年阿膠”。包裝極盡精美,附上一封措辭極其謙卑的拜帖,以“晚生後學,敬請杏林國手斧正”的名義,派人秘密送往京城太醫院院使(院長)及幾位專司宮廷貴胄診療的御醫府上。
此舉妙處在於:不涉政務,只論“學術”;不求辦事,只刷“好感”。御醫地位特殊,常伴君側,雖無實權,卻能於不經意間傳遞信息,其專業意見有時能左右帝王後妃的判斷。這份“同道中人”的敬意和“精益求精”的產品,極易獲得他們的專業認同和私人好感。
第二目標:內務府與宗室王公。
胡雪岩動用了更深層的關系網,通過幾位與內務府采辦有舊的徽籍富商,輾轉將一批胡慶餘堂的精品成藥(包裝更爲奢華)和江南特色珍玩,以“年敬”、“節敬”等官場慣例名目,送至幾位掌管宮廷用度或喜好新奇事物的王爺、貝勒府中。同樣,不提要求,只混個臉熟,留下“江南胡某,家資豐厚,善於經營,且懂事”的印象。
這些舉動,如春雨般細密無聲,短期內難見成效,卻是在默默編織一張通往帝國最高層的潛在關系網。
就在胡雪岩專注於“向上滲透”時,一個來自上海、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覺。
阜康上海分號的掌櫃密報:近日,北洋大臣衙門派駐上海的一名新任官員,名爲盛宣懷,活動頻繁。此人年紀雖輕,卻極得李鴻章賞識,手腕靈活。他正在積極接觸各大洋行、輪船公司,並開始插手海關、電報等新興事務。有跡象表明,他似乎在暗中調查阜康錢莊與外資銀行的資金往來,以及…胡慶餘堂的藥材采購渠道。
“盛宣懷!”看到這個名字,胡雪岩(胡皓軒)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
來了!終於來了!
歷史上,正是這個盛宣懷,作爲李鴻章的經濟代言人,最終在商場上擊敗了胡雪岩,並將其逼入絕境!這是命中注定的宿敵!
此時的盛宣懷,雖羽翼未豐,但已嶄露頭角,其背後站着李鴻章和北洋系的龐大資源。
“他開始調查資金往來和藥材渠道…”胡雪岩敏銳地捕捉到危險信號,“這是想從‘勾結洋人’和‘藥材以次充好’兩個方向找突破口?真是…毒辣!”
盛宣懷的出現,意味着李鴻章系的打擊從幕後走向台前,從試探性擠壓升級爲有計劃的精準狙擊!
壓力驟增!但胡雪岩並未慌亂,反而被激起了強烈的鬥志。
“好啊!盛杏蓀(盛宣懷字)!放馬過來!讓老子看看,是你這個李鴻章的錢袋子厲害,還是我這個開了天眼的穿越者更狠!”
他立刻調整策略,雙線應對:
1.對內加固防線:嚴令阜康錢莊所有與匯豐等外資銀行的資金往來,必須通過多層、復雜的離岸代理公司進行,賬目處理務必“幹淨”,經得起查。同時,命令胡慶餘堂加強藥材溯源管理,所有進貨渠道、質檢記錄必須清晰可查,甚至主動邀請杭州藥行行會派員“觀摩監督”,以示坦蕩。
2.對外主動出擊:他決定不再被動防守,而要利用信息差,給盛宣懷和北洋系制造麻煩,打亂他們的節奏。他再次動用“謠言”武器,但這次目標更高——他讓人在上海洋商圈和官場中散播消息,暗示“北洋李中堂有意整合全國輪船、電報業,成立官督商辦總局,恐將擠壓現有洋商和民間商賈利益”,並“透露”盛宣懷正是此計劃的急先鋒。
此消息半真半假(李鴻章確有此類想法),極易引發在華洋商和南方商界的警惕與不滿,無形中給盛宣懷的早期布局制造了障礙。
同時,胡雪岩做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提前布局電報業!
他深知電報在未來信息傳遞和商業、軍事中的極端重要性,這也是盛宣懷日後起家的核心領域之一。他絕不能坐視其被北洋完全掌控。
“立刻派人,不,你親自去!”胡雪岩對一位精通洋務、心腹中的心腹吩咐,“帶重金,去上海,想辦法接觸那些掌握電報技術的洋人工程師,尤其是那些不得志的!高薪挖過來!咱們也研究研究這‘千裏傳音’的玩意兒!就算暫時不能鋪線,也要先掌握技術,儲備人才!”
這是一步暗棋,一步針對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競爭的提前落子。
忙碌之餘,胡雪岩站在胡慶餘堂頂層的賬房裏,看着樓下熙熙攘攘求醫問藥的人群,心中感慨。這藥堂,不僅是他商業版圖的重要拼圖,更是一張護身符。懸壺濟世的名聲,是最好的政治鎧甲。
“李鴻章…盛宣懷…”他低聲咀嚼着這兩個名字,眼神銳利如鷹,“商場、官場、乃至這救死扶傷的藥堂,都是戰場。你們想把我連根拔起?沒那麼容易!”
他轉身,對李祥道:“祥叔,給左大帥再寫一封信。除了匯報軍需進展和慶餘堂的善舉,再‘順便’提一句,聽聞北洋李中堂處有位盛宣懷先生,才幹卓著,似對新興洋務極有興趣。卑職不才,於電報一事亦有些許淺見,若於國有利,願效綿薄之力。”
這封信,既是匯報,也是示警,更是一次試探性的亮劍——向左宗棠暗示北洋的動向,同時也委婉地表達了自己不甘局限於錢莊和藥堂,志在更廣闊的洋務領域。
風暴將至,胡雪岩已敏銳地嗅到了氣息。他一邊加固防線,一邊悄然布局未來,更在暗處默默編織着通往權力核心的細線。與盛宣懷的宿命對決,已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