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客廳裏,金絲網格吊燈垂落,碎鑽般的光瀑淌過仿岩肌理的立柱,壁爐燃着幽藍火焰。
深灰石紋地面映着啞光黑茶幾的輪廓,米駝色豎棱沙發陷着蓬鬆軟枕,玻璃外是鱗次櫛比的夜城剪影。
樓梯隱在燈線氤氳處,扶手泛着冷銀,空氣裏浮動着皮革與香氛的交融氣息。
“況先生,人帶到了。”
況渡陷在沙發裏,指尖夾着一本燙金封皮的書,鼻梁上架着金絲眼鏡。
他頭未抬,目光仍落在書頁間,“扔去後海。”
女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磕在石紋地面上發出悶響,嚇得渾身篩糠,淚水瞬間糊了滿臉:“況先生!我知道錯了!只是房間悶得慌,想透透氣,才忘了拉好窗簾……求您饒了我!”
況渡終於翻了一頁書,紙張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我的臥室,輪得到你置喙?”
女仆哭得腿軟,幾乎癱在地上。
一旁的助理祁連面無表情地上前,拎着人便往外拖,沒有半分遲疑。
先生,最討厭女人哭。
這裏女仆沒有out,只不過是嚇嚇她。
開除了。
——
夏國港灣,沈家莊園。
沈從季氣得原地踱步,“看看!都看看!被慣成什麼樣子!不回家!還敢發這種話!氣死我了!”
蘇雲雯斜倚在沙發上,暖瓷色旗袍襯得肌膚勝雪,水墨流蘇披肩鬆鬆搭在臂彎,垂落的流蘇隨着呼吸輕輕晃動。
她端起青瓷茶杯抿了口,眼尾微微上挑,“到底是誰慣的?嬌嬌發了什麼,讓你氣成這樣。”
“你自己看!快看看!”
沈從季手一揚,手機“啪”地落在沙發上。
蘇雲雯眉梢一挑:“沈從季,你膽子不小,敢給我扔東西?”
“嘿嘿,老婆,氣糊塗了,沒控制住。”
沈從季立刻換上討好的笑,彎腰撿起手機,雙手捧着遞到她面前。
蘇雲雯瞥了他一眼,指尖劃開屏幕。
聊天框裏,沈嬌的消息赫然在目。
【爹地,我在意大利遇到了終生摯愛,非他不嫁,先不回家啦~】
下面是沈從季連發的六個視頻通話記錄,全是未接通的紅色標識,緊跟着一條怒氣沖沖的消息:【沈嬌嬌,給你一分鍾,立刻回電話!】
中間數條消息,皆是沈從季的獨角戲,從質問到威脅,層層遞進。
最後一條仍是沈嬌發來的,【爹地呀,他是個好男人,你放心好啦~】
“談男朋友了?”
蘇雲雯指尖拈着茶盞,隨手將手機擲在茶幾上,瓷面與金屬邊框撞出輕響。
暖瓷色旗袍的衣擺垂落,水墨流蘇掃過沙發扶手,“嬌嬌都二十了,談戀愛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才二十?分明還是個毛孩子!”沈從季急得直跺腳,嗓門又拔高幾分,“談什麼戀愛?還是個外國人!要我說,咱們夏國的男人才靠譜。本來就打算等她再大點,招個上門女婿,咱家還缺多養一口人的錢?這下倒好,全亂套了!”
他越說越急,轉身就要往外走:“不行,我現在就叫王霄開私人飛機去!今晚之前,必須把那丫頭給我抓回來!”
“明緒不正在法國?讓他轉道去意大利看着嬌嬌。”
“好不容易去歐洲幾天,等她玩夠了,再接回來便是。有明緒在,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一提這個我更氣!”沈從季拍了下沙發扶手,“都二十九了,身邊連個異性影子都沒有,小的倒先談上戀愛了,大的還孤寡老人!”
他踱了兩步,語氣愈發堅決,“不行,我得把這兩個都抓回來!”
“王霄母親剛過世,你讓他跟你去意大利?”
“沈從季,你別鬧了。嬌嬌那性子你還不清楚?打小就愛四處跑,她哪沒逛過,也不是第一次獨自在外,不必太過緊張。”
沈從季像泄了氣的皮球,重重坐回沙發裏,腮幫子鼓得老高,一臉憤憤不平。
平日裏手下也就王霄用得順手,偏生人家正逢母喪,總不好強人所難。
自家妻子性子溫吞,對孩子向來是放養的路子,不怎麼拘着。
罷了罷了,他暗嘆兩聲,可一想到自家精心養了二十年的好白菜,竟被頭豬拱了,心裏的火氣就直往上竄。
還是個外國豬!
果然網上說得沒錯,外國豬,都騷得很!
不過幾天沒看住,寶貝閨女就被拐跑了。
老沈欲哭無淚,越想越堵得慌,猛地站起身往二樓走。
“你幹嘛去?”蘇雲雯問。。
“氣不順!閒下來就瞎琢磨,心裏堵得慌,去把你換下來的衣服洗了。”
他頭也不回地說。
“記得手洗。”蘇雲雯慢悠悠叮囑了句。
“知道啦!”沈從季的回應從樓梯拐角飄下來,帶着幾分沒處發泄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