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窗戶外邊的樹,還鬱鬱蔥蔥的。雖然到了秋天,但是葉子還沒有黃的跡象。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我的記憶開始穿越,穿越到了2005年的夏天。
那時候是樹生命力最旺盛的時候,樹葉綠的發黑,樹枝一層一層的,密的陽光都透不進來。樹上的知了在一聲一聲的叫着:知了,知了。
"正步——走!"一聲雄渾有力的聲音打破了這個炎熱的夏天。
"大臂和小臂呈90度,甩臂與身體呈30度。"教官說着他的專業術語,我們在熱浪滾滾的操場上渾渾噩噩,搖搖欲墜。汗珠順着臉頰流到脖子裏,像機械木偶一樣跟着教官的指令做動作。
"媽媽呀,熱死了,我的腳都走疼了!"人群裏,又有人小聲抱怨。
"誰在那講話?不許講話,一令一動!"教官皺着眉,像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在方隊裏掃視。
大家都寒蟬若禁,咬着牙堅持。
我們小縣城的軍訓沒有那麼正式,沒有統一的軍訓服,沒有統一的鞋子。
大家都穿着黑白相間校服,幸虧校服是那種速幹的,裏面還有白色的網,不會那麼悶熱。
自己買的運動鞋,我記得還都是那種天藍色的鞋頭,白色的鞋身。
軍訓期間的座位都是自己隨便坐的,老師也不管。那時候我和我們班裏的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坐在一起。
她在班裏沒有相熟的同學,正好我也沒有,所以我倆就自然的坐在了一起。
軍訓期間是沒有什麼課上的,白天軍訓,晚上自習。晚自習也沒有什麼別的任務,就是湊在一起聊天說小話。
班裏的代理班長長得瘦瘦高高的,齊耳的短發,丹鳳眼,皮膚白白的。走路很快,看起來文文靜靜。不過,做事幹淨利索,說話簡潔有力。
第一次高一新生升國旗,國旗下講話的就是她。總之,是個看起來很舒服,情商很高,又很有能力的一個女生。
在大家都無所事事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周圍的同學聊天的時候,只見她風風火火從教室外邊走了進來。
看着大家說:"你們大家聽說了沒?咱們這一屆要改革了,軍訓完就直接分文理了,不再等高二再分了。"
教室裏頓時像炸了鍋一樣嘰嘰喳喳。
有人義憤填膺:"怎麼可以這樣?!還沒開始上課,沒接觸一點知識呢,怎麼知道自己文好還是理好?!現在就分文理,那不是瞎胡鬧嗎?!"
也有人唉聲嘆氣:"怎麼辦啊?我不知道選什麼好,我爸媽也不懂這些,怎麼選啊?怎麼選啊??"
也有人一臉茫然:"什麼分文理?"
我和我暫時的同桌——那個瘦瘦小小的女生,同樣一臉迷茫不知道應該怎麼選。
不管同學們的反應是什麼,學校規定就是規定。軍訓完以後,班主任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文科理科,就給每個人發了一張文理分科表,讓自己填。
當時有句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家普遍都會選擇理科,家長更是認爲學理才有出路,文科都是腦子笨才選的。當然,這個觀點非常的離譜。但是在當時,的確是主流思想。
班裏大部分同學都選了理科,學文的同學就被分了出去,和其他班的文科生組班。
我也選了理科,不知道原因,就是隨大流,大部分人選什麼我就選什麼。
那個代理班長她選了文科,聽說在文科班很厲害。隨着時間的流逝早就沒有她的消息了,不過我想,她應該會像學生時代一樣厲害吧。
軍訓結束了,文理也分完了,班主任就在周一下午的班會上面調了座位。
我們的班主任是我們政治老師,帶着圓圓的眼鏡,個子不高但是長得挺漂亮的,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怎麼發過火,只是在有人犯錯的時候,語氣嚴肅的講道理。
我們的座位是按個子來安排的,不是按照入學成績啥的,就還挺人性化的。我想大概是因爲她剛畢業吧,對教師這個職業還充滿了憧憬和期待,有無限的熱情和活力。
我的個子不高,被安排在了第三排中間中間偏右一點的位置。
她和我個頭差不多,所以和我安排在了同一排,她在我的左邊。
這是我們緣分的開始。
大家剛坐到一起,互相不認識,連名字都不知道。
爲了能認識新朋友我鼓起勇氣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笑了笑,她笑起來真好看呀,就像溫暖的春風,吹散了我的緊張和局促不安。我也對着她笑了笑。
她拿出來她的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上是劉德華,後來才知道劉德華是她的偶像。
因爲她覺得劉德華的鼻子很挺很帥!看起來是多麼膚淺的原因啊,這個花癡!
她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她的名字——邱文靜
她的字和她的人很像,小小的,沒有鋒利的棱角。
我凝視着這個名字,心裏禁不住感慨:還真的是人如其名呢。
後來的後來,我一次一次的發出感慨:"你怎麼能叫文靜呢?!"
寫完自己的名字,她小聲又溫柔的問我:"你叫什麼呀?"
她說話總是帶着笑的,語氣裏充滿着期待,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真誠的語氣讓人相信她是真心的在等待你的回答。
該說不說,她的眼睛很好看,雙眼皮大眼睛,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道爲什麼,那個時候總是羞於說出自己的名字。我也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王淑慧
她看了看說:"名字真好聽,你的爸爸媽媽一定對你有很大的期待。"
後來的後來,她一次又一次的痛心疾首:"蒼了天,你怎麼往爸媽期待的反方向發展。你叫淑慧!淑慧!不叫傻子!!"
那天下午陽光很好,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熱熱的,亮亮的,一如當時我的心情。
我們的開始就像千萬個同學的開場白一樣,平平淡淡。沒有烏龍,沒有特別的相遇,沒有戲劇性的情節,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而然。
高中時期的我們單純而美好,總是許着一輩子的諾言。其實高中畢業後就各奔東西,不再聯系。
我們的高中三年一直都是同一批同學,中間沒有分過班。但是現在回想,很多人的名字和樣子都記不起來了。
沒想到我們——邱文靜和王淑慧,竟然能一直到現在。
我們大學,工作,到後來的結婚生子,都不在同一個城市。可是我們,一直到現在,感情越來越好。我相信,這就是真正的緣分吧。
我們是朋友,我們更是家人。
有人說:朋友是自己親自挑選的家人。我很慶幸,我當時的眼光那麼好,挑選了一個靠譜,踏實,能相處一輩子的家人。